须臾间,云谣松手,孟栀蕖瞬间脱力跪坐在她身前,似是要把嗓子咳出血来,面色竟是难掩的失望。
“你什么也不知道,这也怪不得你。毕竟风为了保护他们放出了假消息,我不该迁怒于你。”云谣不知道孟栀蕖为什么提到杜季榆,自己会这么愤怒?尤其是她说林夜风害死了杜季榆的时候!简直不可原谅!
孟栀蕖本以为自己的脖子会被她掐断呢!缓了半日才缓过来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云谣,你真的好可怜,师兄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一直在利用你,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吗?当初为什么会把你留在夜殇阁中?是因为你的血能克制住他体内的寒冥烈火之毒,虽不能根治,却也能缓解!否则他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险,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他同情心泛滥,或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她在说谎!“你的说法根本不成立!风并不知道我的血……”
“呵!风?叫得多亲切,你以为只要你不知道,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吗?”孟栀蕖跪在冰凉的瓦片上,仰头一直看着她笑,“还有关于杜季榆的那些事,他说他从头至尾都不知晓我几次三番地陷害杜季榆,这怎么可能?我若是动了你,你猜他会不会知道?这夜殇阁里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只是不想知道罢了!你懂吗?”
跪在地上的她笑得十分瘆人,看上去有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决然,让云谣不由地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惧意,却仍是气势十足地吼她:“放屁!”
孟栀蕖眼底里有怜悯的情绪:“其实我挺恨你的!但到头来,发现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云谣心口一阵阵地疼:“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若是孟栀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才真是可笑!但云谣的确被她的话气得不轻,立刻调整内息,将那股刺痛压了下去。
“三六和杜季榆在夜冥司中深陷火海,不一定会死!毕竟你看夜冥司里的人哪个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你觉得是林夜风帮助他们金蝉脱壳?可在风述进夜冥司前,我亲耳听到师兄说,他不想看到杜季榆活着从夜冥司出来!”
云谣蹲下来平视着孟栀蕖的眼睛,散发出的戾气在二人之间环绕,语气反而镇定了不少:“胡说!他不会的,他答应我了!你再敢瞎说八道,我就杀了你!绝不手软!”
“答应?!云谣,我好像在听一个最好笑的笑话!谁都像你一样重承诺,那这个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矛盾与分歧了!哈哈哈……太过天真便是蠢了!如此愚蠢的一个人竟是杀害我姑丈的凶手,多么可笑?!”
“你姑丈是谁?”云谣心中蓦地一动,怪不得她对自己存有敌意。但现在的孟栀蕖已状似疯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尤其是她说杜季榆已经死了,云谣一个字都不愿意信!
反问起她姑丈,孟栀蕖这才清醒了几分,一字一句地说道:“刘子涵!”苑州前任太守——刘子涵!“我不过是去了襄城游玩几天,回来的时候,竟得到消息,说是姑丈被人杀害了,而姑母带着小侄子、小侄女投了湖。他们是我的亲人啊!我自小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姑丈、姑母待我视若己出!对我来说,他们才是我真正的亲人啊!比父亲还更要亲近三分啊!”
“对不起。”云谣知道这一句道歉真的很苍白也很无力,但她无能为力。原来追本溯源,还是自己对不起她。
“云谣,你不得好死!”如果眼刀便能伤害一个人的身躯,那么云谣早就会被孟栀蕖给扒皮抽筋、食肉寝皮,甚至挫骨扬灰!
“……”我是身不由己,对不起,我不愿伤害别人。云谣痛苦地拧眉,“我……”
孟栀蕖用手指着云谣,朗声笑着,清亮爽利的嗓音划破韶华殿上空,向四周散开:“你是不是想说,你是被迫的?”不等云谣有何反应,她接着说,“是啊!这里的杀手还谈什么自由、选择?杀人如麻,最顶尖的杀手也不过是杀手而已!我若早些明白这一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但云谣,我还是恨你!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悲剧,罪魁祸首就是你!”
“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你?”云谣以为孟栀蕖不好过,自己心里会很痛快;但事实是,看见她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云谣却只觉得哀伤。
探出手想要去触碰孟栀蕖,关切地问:“风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孟栀蕖厌恶地避过:“师兄?他……就是他!我成了这个样子正是拜他所赐!云谣!云谣!我喜欢他啊!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没有心!”离得如此近,云谣看清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蓦地看去甚是骇人。孟栀蕖用了死劲儿攀上云谣的肩膀,前后晃着她。
云谣趁机反手搭上了孟栀蕖的脉,顺便输入了些内息给她,眸光闪烁漂移,平铺直叙:“嗯,脉象不对劲,孟栀蕖,你是怎么了?”
恍惚间,孟栀蕖拨开云谣的抚在腕上的手,神情迷茫起来:“他每天都会派人给我送药喝,来的人说我生病了。”倏尔目光又染上了怨毒,“云谣,你等着吧!男人的一颗心善变易改,等哪一天他对你彻底失去了兴趣,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甚至下场比我还惨!……弥补?云谣你是不是愿意帮我?杀了我!杀了我就解脱了!林夜风不让我死,就是为了一点一点地折磨我!云谣,你杀了我吧!这世上只有你能杀了我!”
云谣的心似是狠狠地从高空坠落,额角附近只管突突地跳跃着、欢呼着,也不知道是否随着她的话而动摇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现在思绪不清不楚。”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
但孟栀蕖说的难道都是谎言吗?没有一句是真话吗?真的是林夜风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心会跳得如此紊乱?
“哈哈!只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不信吗?”孟栀蕖指向云谣身后,灰败的眸子划过一缕刺眼的光芒,探过身子在她耳边低语,“他现在对你那么好,所以你的一切问题他都会回答的吧?!我说的每一个字是不是真的,你现在就可以问一问他!”
云谣遽然微扬起下巴,双眸瞪得老大,内心深处竟有一丝慌乱涌出,什么时候自己五感的敏锐度已经微弱到这种程度了?
云谣站起身拉开与孟栀蕖的距离,缓缓回首,林夜风就立在不远处,近来由于劳累,看上去有几分单薄,这样的他让云谣的心不由地狠狠揪起。
秋夜的风将他飘逸的衣摆吹得飞扬而起,更显得俊逸出尘,默然地看向她们二人这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