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这个挑剔的主也有自己吃瘪的一天……”
我们坐在台下看完了一个又一个离谱夸张的表演，眼见快轮到庞昀那组时，光辰饶有兴致得把庞昀那组的男一叫了过来。
“你是男一？”光辰问道。
我一脸莫名得看着他们。
“对啊！”男生有些惊讶。
“这是我们的临时导演，要给你加戏。”光辰指了指我，又看了眼还在远处忙活的庞昀。
“你别逗我了成吗？”
“你不信？刚刚她和你们组长聊天的时候，你没看见？你们的剧本都是她写的。”光辰继续忽悠。
“加什么戏？”那男的居然相信了。
“吻戏。”
眼看她越说越离谱，我赶紧将她拉倒一边，适时制止，“开开玩笑就算了，别瞎玩了。”
“你别管了，我保证让你看出最精彩的戏。”光辰摆摆手，走回男一旁边，“你不是要用舞蹈跟女主告白吗？舞蹈结束的那一刻，吻上去。”
“你别折我寿了，我要是吻上去，就今天这个排场，我估计得在医院躺一年了。”男生还是很清醒的。
“没让你真吻，作势，明白吗？”
“借位？”
“差不多。”
“我看情况吧……”
我望着男生渐远的身影，转而看向带着一脸阴谋的光辰，“你到底想干嘛？”
“测试测试……”
“测什么？”
“廖南尘。”
“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玩可以，着火了你可别不懂拉消防栓！”
“着火才好玩。”
“我怕烫，反正庞昀不是你的室友。”
我不准备陪她玩，提脚想去追回男一说个清楚，却被光辰狠狠得拉了回来。
“开始了。”她朝台上努努嘴，庞昀组已经陆续登台，我眼前一黑。
剧情在推进，我渐渐有些紧张，努力使着各种暗号来阻止这场无聊的测验，可惜陌生的男一同我的默契值为负。眼见男一的舞蹈就要结束，我看了看台下站着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庞昀的廖南尘，心生最后一下下策。
我拨开人群向他走去，光辰看得尽兴，并没有注意到我。
“学长，”我拍拍他的肩膀，成功将他目光转移。
“你是……庞昀的舍友？”
我点点头，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特意来看庞昀的吧？”
他点点头，微笑不语。
“为什么庞昀没有找你做他的搭档？”
“你觉得应该是我？”
“对啊，我见过你跳舞，比他跳得好。”
“庞昀不想让我参加，我还能怎么样呢，我想帮她拿到第一，但她总怕欠我人情。”他的表情有些落寞，正要转头看台上时，我继续抓着他不放。
“学长，你知道庞昀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
“她说她不喜欢花。”
“是吗？”我有些尴尬。
他冷笑一声，“我又被骗了……”
他说着又要转头，我条件反射回道，“紫色郁金香！”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庞昀……”他话没说完，眼睛瞟了一眼台上，自言自语般，“这又唱的哪出？”
我大感不妙，转头看向表演台，情况并不如我所想，却更诡异。
“她还请了林凡？客串吗？”廖南尘继续嘀咕，我却看糊涂了，台上站着的三人分明无动作，无台词，哪里算是表演，除了男一号一脸的错愕跟惊魂未定，林凡和庞昀都是面无表情。
我脊背一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你别告诉我……”廖南尘语塞得看向我，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
我恍惚得看着他拨开人群，大步走向表演台，拉起庞昀的手不知把她带去了哪，台上站着的精神正在游离的林凡终于提醒了我。
我收回目光，四处搜索光辰的身影，明明刚才就在那，一转眼到底去了哪？越是着急眼前越是模糊一片，慌乱中，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转头发现原来是程霖。
他带着我走到了光辰的身边，光辰其实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台上的一切，一步都没有动过。她面无表情得看着从台上慢慢走下的林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得攥紧程霖的手。
“言言，你看见了吗？”光辰看着我问，半分情绪都没透露。
“光辰，表演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我害怕了，声音都变了。
“我没看错吧？”光辰追问。
我转头看向林凡，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们，满脸错愕最终归于平静，然后带着无尽的失望，朝这边缓缓走来。
“你刚刚上台做什么？”光辰又问。
林凡的沉默解释了一切，没有了虎牙，没有了灿烂。
“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想凑个热闹？是吧？”我拽了拽林凡的衣袖，笑得比哭难看。
林凡脸色微变，抓起光辰的手，“辰辰……”
“别……”光辰抽出手，对着林凡嫌弃得一挥，“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饿了。”
我陪着光辰回到了公寓，林凡和程霖并没有一起，一路上，光辰攥着我的手没松过，我也分不清汗湿来自谁。
“你想吃点什么？”关了门，我便问道。
她没有应我，只是径直走向了沙发。
“你的冰箱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不，我小秀一下厨艺？处女秀哦？”
从没像这一刻这样觉得，似乎自己眨个眼，都会尴尬出眼屎。
她躺在了沙发上，像条误上了岸的人鱼。
我翻了翻冰箱，实在无奈，掏出手机，叫了份外卖。
“我叫了粥……”我匆匆跑向厨房，洗了一盘草莓端了出来。
“光辰……”我蹲在她身边，刚想问她要不要吃草莓，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心里翻江倒海，纪忘言，你就是个饭桶。
我放下水果盘，蹲坐了下来，看着眼泪沿着她眼角的湿痕一遍一遍滑落，手脚开始变得无力。
光辰的五官适合近看，适合解读，尤其是她的嘴巴，上唇唇珠动人中带着点俏皮，下唇的唇白透着点妩媚和知性，唇角是天生的自然弯起。林凡常开玩笑说他最喜欢看光辰睡着时的样子，没有了凶巴巴的眼神，只有嘴角甜甜的笑，管她梦里是骂他打他。
笑容和眼泪不矛盾。
呆望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躺着流泪对耳朵不好，眼泪会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湿湿得很难受，搞不好还会发炎。
我抽出纸巾，赶忙帮她擦拭。
“光辰，兴许都是误会呢……”我的说辞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轻叹口气，抬起头环顾周围，桌上摆着的依旧是他们的合照，墙上挂着的依旧是林凡特意挑给光辰的油画，他知道光辰特别喜欢一个叫年唯唯的在校大学生的画，可是年唯唯的作品不多，而且市场上并没有得卖，他还是通过各种关系大费周章搞来了几幅。
这些都是证明林凡视光辰为一切的证据，证据确凿，他人去了哪？
“言言，起火了，我真的烧着自己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握了握她的手，自己的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
时近晚上七点，光辰依旧躺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吃，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即使确定她已经睡着，我还是守在她旁边，不敢轻举妄动。
我拖着失去了知觉的双腿，从里屋找来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门铃忽然响起，我有些激动，加快脚步去开门，希望打开后，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幻灭无踪。
程霖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几步走进来便关上了房门。
“他呢？”我拖着脚往沙发边走，程霖跟在我身后。
“你怎么了？”
“麻了。”我看向他，“她睡着了，你看着点，我去上个厕所。”
他点点头，又无奈得摇摇头。
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出来时就见程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发着呆。
我走过去，有些无力得坐在他脚边，抱着胳膊伏在他的腿上。
“他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我抬头望他，很想大喊，却是憋成了一声轻哼，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究竟在搞什么？演戏吗？即兴演出吗？
“他说他很累……”
“他累？他自己不会说清楚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那一夜，鲜少下雨的北国暴雨倾盆，我紧紧得抱着明明有着生气却通体冰凉的光辰，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化成一缕轻烟飘走，仿佛一松手，那些过去的记忆就会成为一段谎言，一段可以掐断鲜活脉搏的谎言，一切来得这样毫无预警，一切发生得这样决绝彻底，没有了林凡的田光辰，还可以完整吗？
“言言，你知道吗？我并不爱他……”她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我依旧沉默，听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种折磨，那透着绝望的语气与修辞让我害怕，我怕她说太过随便，又恐她说得太过认真。
“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和他在一起。”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没成为你邻居的时候，大概4岁左右，我们家搬到了新定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凡。我其实不记得，是我妈告诉我的，还有张照片。”
“从小到大，他都在我身边，我搬家，他也跟着搬，我上哪所学校，他也上哪所学校，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猜他说什么？”她忽而笑出声，“他说，打从他爸第一次带他参加别人婚礼，当他第一次知道有新郎新娘这种东西存在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住他隔壁的田光辰，那时候他十岁，他跟他爸说，未来，田家的女儿就是他的新娘，他爸就逗他，让他看紧点，因为新娘还没贴上他的标签，所以，随时随地可以被别人抢去。”
“那次我被绑架得救之后，他就每天都跟在我身后，硬是通过家里的关系跟我调到了一个班，我告诉他，没有人追女孩是这么追的，追的意思是你要讨好她，要迎合她，要知道她的喜好，要哄她开心，并不是整天在她周围绕绕，一刻不停得看着她就可以的，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以后有你田光辰的地方就有我林凡，你不是没被贴标签吗？我就是活标签，省了胶水贴，还撕都撕不掉。”
“那天下大着大雨，就跟现在差不多大的雨，他在我奶奶家的巷子里堵我，买了十朵海芋跟我告白，我骂他蠢，除了郁金香，我最讨厌的就是海芋。他说讨厌也要忍，然后吻了我。”
“我喜欢他吻我的样子，说不上为什么，就好像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穿上婚纱，走进礼堂，成为他的新娘。”
“所以我当真了，我自愿把他贴进我的人生，他成了我的一部分，即使我们吵得多凶，闹过多少矛盾，我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走开，会消失。”
“那天他突然问我，有没有闻过柠檬草的味道。我说我只喜欢柠檬，不知道柠檬草是什么。他就问，那你觉得柠檬草和柠檬有没有一点关系？把这两样东西混为一谈的人值不值得原谅？”
“我知道有个人让他心神不宁，焦躁不安，可我不知道也不敢去证实她是谁。但我明白，如果有，她一定带着柠檬草的味道。”
“言言，你说，如果我和林凡不会有结果，那以前的那些是什么？如果柠檬草和柠檬没有一点瓜葛，它为什么还要取那么亲近的名字？”
我不知道那夜的“谈话”，光辰说了多少句你猜，你说，他说，我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都少不了这样的关联句子。
是夜，我听见光辰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于是小声起床，打开房门，进了客厅。
客厅几乎没有光线，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让我害怕，虽然我知道程霖就卧在沙发上。
我小心翼翼挪着脚步，只想走过去，看得清楚一些，却被茶几一角撞到小腿，惊醒了梦中人。
“纪忘言？”他坐起身。
“不好意思……”我揉了揉跟被刀划了一般的小腿，嘀咕着。
他抓住我的手，小心将我引到他旁边坐下。
“你没事吧？”他伸出手将我的腿搁到他腿上，轻轻揉着。
“你睡着了吗？”我看着他的手问。
“刚要睡着。”
“对不起，吵着你了。”
“你睡不着吗？”
“嗯，我有点害怕。”他停止了动作，将我搂到了怀里。
“有种怪怪的，想吐的感觉，忽然很怕看见林凡跟庞昀。”
“可是，你们是室友。”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我感觉，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
程霖很了解我，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林凡和庞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是那个和他们同时有些紧密联系却对他们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人，这三个人的关系无论怎么发展，我都是最尴尬的那个。
“好好陪她，其他的不要多想。”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我点点头。
人心果然是最复杂的东西，总报复在最无措的人身上，我似乎也了解，林凡此刻有多害怕。
那晚，我清醒得做了个梦，梦里的情景有些古怪，首先是新生报到，我迟了到，一进宿舍，因为慌张打翻了庞昀的柠檬草茶，便和她大吵了一架，林凡和光辰为我出气，约她出来，好好教训了她一通。后来，毕业了，光辰和林凡结婚了，庞昀却一手拿着海芋，一手捧着紫色郁金香出现在了婚礼现场。林凡说他不认识庞昀，光辰说她讨厌海芋和郁金香，我则坐在角落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