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深邃沉静的天空中散布着几点残星,各处都笼罩在静谧之中。
月儿蓦然惊醒,睁开双眼的刹那才发现自己待在马车之中,她想起昨夜上车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又一轮夜幕降临了。
道路的一旁除了几棵白杨其实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借着马车里一星半点的光望着飞驰退后的高大树木边抽着鼻子,边怔怔发呆,直到又过了许久,她才将揭开的帘子放下。
从云枢宫下山已近两天过去,不知道云影婆婆的穴道是不是真的解开了。
赶马的老车夫一路行驰,不加停留的穿梭在林间道上。云逐溪双眼轻闭,端坐在马车的一侧,看不出是在休息还是在练习什么内功心法,这一路上他几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肃然的神情之上透着几分宁静,此刻,他终于被这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扰得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月儿,不由微微皱眉。
“吵死了,不许再哭。”
月儿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抱着膝盖缩在一侧,紧紧咬着下唇,她根本无心去关注对面的白袍男子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诛绣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想到这里,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到膝盖上。
“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云逐溪顿时沉下声音,冷眼望着面前不住哭泣的小丫头,“我最讨厌女人的哭声,若不是教主有令,真想现在便把你扔出去。”
月儿突然抬起头,“好啊!反正迟早也会被你杀了……早点死了正好早点解脱!”
“我有说过要杀你么,”云逐溪略显无奈的微微叹息,“况且,若真的要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月儿顶着红肿的眼睛,恨恨的目光望着一旁的云逐溪,“像你这样的坏人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也不会差我一条命。”
“坏人?”云逐溪冷笑一声,“看来你还真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月儿抱着膝盖,“你手上那个手巾……带着这个手巾的都不是好人……我爹……我爹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杀死了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往日别院里的点点滴滴,一阵窒息般的难过顷刻涌上心间。
云逐溪目光不禁停留在手腕之间,那一处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还未来及清理,此刻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与中心的那一个字连在一起。
说的也对,他和池碎玉,的确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云逐溪抬起眼神,目光清冷而凌厉,“那尹万裘又算得什么好人?还有你那与他狼狈为奸的大哥,呵,你就没有想过要为你娘报仇?”
月儿突然怔住,“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云逐溪微微笑了笑,方才昏睡之时早已经将她脑海之中的全部记忆都读了个清清楚楚,为了令她醒来之后少吃点苦头,他还刻意放缓了览心咒的速度,所以此刻月儿才没有任何察觉。
所有记忆已悉数从云逐溪眼前划过,当然,也包括最后一颗辟灵犀的下落。
此刻,马车正是驶往观云堂。
窗外,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飞驰而过。
云逐溪不禁将手边的帘子撩开,扬起的飞尘之中似乎是一个白色的背影,与马车擦身而过,看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无法记起。他暗自思忖着,将目光眺向远处,两日过去了,再过一天,应该正好能到观云堂了吧?
他将帘子放下,望着一旁泫然欲泣的月儿,不禁缓声道:“你娘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以前的事?”
月儿抱着膝盖愣在原处,记得上一次那个人也问过她这样的话,一时愕然。
云逐溪看着她蓦然睁大的双眼,突然淡淡开口,“身为教主钦定的继承人,有些事你应当知道。”
“我不要听……”
月儿将耳朵捂住,四岁那年发生的事她不愿再回忆,而云逐溪的话仿佛又将内心深处封存依旧的记忆重新掘开,低头的瞬间,充盈的泪水从眼眶落下,立刻在膝盖的地方印出浅浅的水印,“你不是好人……我才不听……”
“我才不要当什么教主的继承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云逐溪蹙眉,有些阴沉的面色透着几分令人捉摸不定的寒意,“现在也就罢了,等到了长白山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月儿抬起头:“我偏要说……我根本不是教主的继承人……不是不是不是!”
她突然揭开窗边的帘子,“你马上让车夫停车!不然……不然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云逐溪微微一笑道:“好啊,你不妨试试看,如果运气不错没有摔成残废,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各种马匪劫走,呵,你该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
他故作叹息的摇摇头,缓缓将衣袖理了理,“同时,我们的承诺作废,我即刻便返回云枢宫,将那里杀个片甲不留。”
他抬起眼神,眉间的一点朱砂仿佛一片艳丽的花瓣,“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月儿咬着嘴唇瑟缩在一旁,微微颤抖的样子似乎让他心情十分舒畅,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你还是乖乖听话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
月儿绞着手,默默噙住眼泪,沉默半晌,终于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
“我讨厌你,讨厌教主,讨厌你们每一个人。”
云逐溪微微笑到:“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带回去,至于你的这些想法,真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看了看窗外,繁星闪耀,天尚未亮,不禁再度开口:“这么宁静的夜色,你应当再睡一会。”
月儿刚想要出言反驳,却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她打起精神,然而还是抵不过一阵阵的睡意,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倚着窗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云逐溪看着她此刻笼罩在催眠咒之下的睡颜,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想起方才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