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垂际的暮色时分,云影带着月儿终于到了浮游山下。
暮春时节,日落的山间竟然有几分寒意,黑色的殿宇隐在薄薄的一层迷雾之中,宁静得有些诡谲。
云影在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两侧的石柱竟然连烛火都未点燃,看来自己不在的这几日,门下那帮弟子联同诛绣竟然将一切都忘了。
云影有些不悦的蹙眉,信步踏向不远处的大门,月儿只能尽力跟上她的脚步,然而一推开门,便看见诛慧横趴着倒在地上。
云影顿时上前,手指探向诛灵的鼻息,才发现她似乎只是睡着了,拍了两下她的脸,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
云影起身,向着四下望去,整个云枢宫万籁俱寂,漆黑一片,仿佛陷入了沉睡中一般。她摆开衣袍,大步向着前方的石廊走去,月儿跟随着云影上前走了两步,愈心堂隐约可见。
门前,黑压压一片,两人这才发现竟全是云枢宫的弟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与方才门前的诛慧的状况一模一样。
愈心堂的大门半开着,倒在门槛边的红色衣裙女子分明是诛绣。
“诛绣姐姐!”
月儿一声惊呼,向着门边跑去,云影正欲伸手制止她,便感到一道白色的影子自上空落下,带来一阵穿花蝴蝶般的凉风从身后掠过,随后,肩头与后背的几处大穴便被齐齐封住,再无法动弹一分。
耳侧的风声渐止,那道白色的身影宛如落雁般缓缓站在地上,云逐溪负手而立,夜色之中他身形修长,却看不清面容。
门边一侧的月儿将诛绣扶起,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摇着她的肩膀,不过多久,诛绣便缓缓睁开了双眼,皱着眉,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
“是你……”
诛绣看着月儿,勉力支起身子,从地上起来,身上的酸痛感提示她似乎已经倒地睡了很久,她双手抵在额间,努力的回想着什么,但是脑海之中却一片空白。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她终于醒了过来,月儿顿时破涕为笑,“我和云影婆婆刚到宫中,为什么大家都睡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诛绣神情陡然一凝,似乎想起了什么,扶住门框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师父呢!”
月儿回头,顺着门前的石阶望去,霎时间怔住。
一个白袍男子站在距离石栏不远的地方,似乎正若有所思般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分明是他的杰作,却神情自若,仿佛与之毫无关系。另一侧,云影竟然从任督二脉被人死死封住,动弹不得!
诛绣一个踉跄越过门槛,扶住石栏:“师父……这个人私自闯入宫中,师妹们不知被他做了什么……全都失了神志……”
云影突然一声厉喝道:“放下断龙渊!快!”
诛绣一怔,霎时间回过神,双手用力扣住石栏边上的雕花小柱,倾力一旋,伴随着一声巨大声响,面前的石廊顿时断作两截,陷入地下,一道十几丈宽的裂口赫然眼前,将大门与愈心堂生生隔开。
这是云枢宫初代宫主为防不时之需才设下的机关,为的是万一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难以应付的对手便可制止其带着辟灵犀离去,没有想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眼前的裂痕足足有十几丈宽,云枢宫依山而建,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即便是轻功再好的人也绝不可能一口气飞渡横穿,何况,他还要带着一个人,云逐溪顿时皱眉。
“阁下这轻身的功夫真是了得,”云影神情肃然,冷冷笑着,“云枢宫虽算不得什么名门正道,但多年来与贵教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却遭此横祸,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云逐溪松开了攥紧的手指,他轻轻转过身,微微一笑,眉间的一点朱砂映在一张清俊的脸上,几分呼之欲出的邪气令云影一怔。
他缓缓从手中拿出一只空空的木盒,“宫主果然是博物多闻,我想向宫主讨一个人,只要你让我带走,又肯告知辟灵犀的下落,我绝不为难贵宫一丝一毫。”
云影蹙眉,“谁?”
云逐溪目光落向门的一侧,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她。”
月儿顿时一惊,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云影淡淡一笑道:“我若是不给呢?”
云逐溪抬起目光,似有隐隐的笑意,“辟灵犀究竟现在何处,即便是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但我在此等候已久,今日若是带不走她,”他伸出手指,轻轻指着愈心堂前横七竖八的一众女弟子,兀自将四下环视一番,一字一句道,“你们,全部都要给教主陪葬。”
“好,你尽管动手吧,”云影笑了起来,“只是,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话音刚落,云逐溪移步走上前,一掌紧扣住云影颈间,手腕处一块白色的丝锦在袖间隐约可见。他蓦然将指间收紧,脸上的笑意清冷而诡邪。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我?”说着,他转过脸,目光落在一侧的月儿身上,“抱歉,今日,她,我一定要带走。”
诛绣顿时大惊:“放开师父!”
她提起剑,极力克制住头痛欲裂的感觉,向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冲去。
云逐溪衣袖微微一挥,诛绣手中的剑霎时间便“叮——”得一声掉落在地,缓声道:“本想让你劝劝你这固执的师父才解了你的催眠咒,看来你并不太领情。”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面前愤怒之至的云影脸上,“好了,既然你不想让我这么快回去,那么,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让我来看一看,辟灵犀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说着,他便缓缓松开了手,正要并指布下览心咒,诛绣突然持剑一步向前,横冲他手腕间。云逐溪侧身一避,然而方才精力全部集中在脑中,一时间未能全然躲开这一剑,左腕顿时被划出一道口子。
云逐溪蹙眉,诛绣俯身向前,剑锋只差少许便要刺中胸膛之间,逼得他不得不倒步后退,飞快的一剑穿过身侧,带着风声从耳旁嘶啸而过。
诛绣手腕一翻,剑锋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无心剑法再一次断空而出,尽管诛绣此刻用尽了全力,但昏睡了太久,凝滞的身形却一时间无法跟上脚步,相比之前的速度已然慢下了许多,飞来的剑气被云逐溪横出的衣袖挡住,间隙之中,云逐溪娴熟的布下了一个光影之壁,一剑顷刻之间被弹落在外。他向着云影走去,正打算施下览心咒,却见得诛绣横冲而来。
这个女人真是难缠!
云逐溪不悦,却不得不再一次侧身避开飞来的一剑,诛绣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长空之中刹时飞出一片光亮的白影,似片片流云自空中飞泻而下,云逐溪以足掠地,踏在石栏之上,将身形凌空,体力渐回的诛绣剑锋快了起来,不断变换着身形,剑芒不断激射而出,避退之间云逐溪暗自将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并为一处,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光影之壁,俯冲而下的剑刃劈落在那道无形的盾上,凌厉的剑气瞬间被化开。
诛绣不禁倒退几步,云逐溪得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咔擦”一声,关节霎时间脱臼,云逐溪另一只手抽过她手中的剑,一刃向下,深深贯穿胸腹之间。
“住手!”
云影惊呼,然而却已经来不及,凌厉的剑锋划破她红色的衣裙,与胸前倾溅而出的淋漓鲜血融为一处,诛绣无法依持的倒下,目光之中又无穷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