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血没泪的杜圣心脸上大颗大颗地滚着泪珠?
“为什么这样!”未及众人起身,陡听得杜圣心一声暴喝,一团白影直扑众人头顶。
“不要啊爹!”白玉郎窜起拦截,却已是迟了一步,杜圣心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扼住了陆少秋咽喉。陆少秋脑中一空,双脚已离地而起,被拎破布偶般拖起来狠狠推撞在壁上。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为什么!我费了多少心血?什么都可以放弃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还会来这里!”杜圣心脸庞极度痛苦地扭作一团,嘶哑高亢的嗓音浑沌难辩,神志已近癫狂。
陆少秋被扼得舌喉相粘两眼直翻,双脚脚尖努力下掂却始终够不着地面,心中惊惧已极,眼前光影白幻离乱,耳闻目视渐不支心力,只余两手糊乱撕拨着杜圣心肩膀。
“爹,您放下少秋!”白玉郎扑身上来扯住父亲衣袂,跪在地上哀求。
“你让开!”杜圣心嘶吼着飞起一脚将白玉郎踹开,白玉郎下意识地反弹上去,紧紧抱住他双腿:“爹,您怎么了,您不要这样!”
白玉婵突而哇声大哭,实实跪在地上:“爹!小婵知道错了!我听您的话跟您回去以后再也不顶撞您了,您不要这样!----求您,您不能激动,您控制住自己!不要这样,不要吓我啊爹——”她说到后面,竟如方才香洗一般匍匐于地,不住地磕头,越磕越快,惊恐得仿佛一停下来所有人的性命都会悬于危发。
上官云凤胸口剧痛如锤击,呆呆地望着面前疯狂地人们,蜷倒在地上无助地发抖。
“杜圣心,快住手!”闪瞬,众人身边又多出一人,挥掌向杜圣心后颈扫到。掌风刚历势威力猛,杜圣心辩得分明下意识返手来一掌,两下里双掌相接,“砰”地一声,杜圣心终于撒手丢开了陆少秋,愤愤地瞪着挺身而进的龙啸天。
众人不知龙啸天是何时醒转过来,见他陡然出现解围,俱是心头一喜。
“师兄,你冷静点!”龙啸天闪步斜切上来挡去了陆少秋和众人视线,伸掌紧握住杜圣心肩膀,皱眉低低叹道:“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事已至此,气急无用。---从长计议吧---”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说着旁人听不分明的话,一脸的郑重表情。
杜圣心气息已乱,勉力抬头瞄了龙啸天一眼,脱力般向后重重靠在壁上。面容惨败已极,惘惑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生硬硬紧紧合上了眼睑。
陆少秋跌坐地上大口吸气,怨愤地瞪视着杜圣心不住地哽咽咳嗽。众人亦是诧异,浑不知方才何以会出现如此突兀的一幕,面前这人,浑不似他们熟识的那个杜圣心。
在他们映像中,杜圣心只会淡淡冷冷地笑着,挥挥衣袖般轻巧地作出令众人疲于奔命的决断,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
上官云凤半晌才控制住自己麻木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她面前有两个需要她抚慰的男人,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看过来,看她会走向哪一个。
可云凤退缩着,怎也迈不开步去。她很想去看看陆少秋,眼睛却无力从杜圣心身上移开。她无法理解自己的这种行为,更加无法理解杜圣心说的话。
方才刚见到杜圣心的一刹,她是打心底里地欣喜。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许许多多的枝末细节,陆少秋想不明白,可她想过!
她记得杜圣心千方百计阻止陆少秋学武,却亲自教她武功;记得他扣留连小君与陆少秋交换血兰,却把血兰交托给自己保管;记得他口中劝自己放弃下到荒谷搜救落崖的陆少秋,却因为担心自己和小君,亲下谷底;她还曾亲许婚约以死相胁,逼迫杜圣心把心剑归还给少秋,更在陆少秋心灰意懒一心求死的时候跪求他的相助;她更记得,杜圣心三掌重伤白玉郎,却最终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而放自己自由;还有七日前离合谷最后一战那天,杜圣心临死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所有有关她和陆少秋的一切,杜圣心都那般不情不愿参与了,却始终不离不弃的守护着。直到自己彷徨难安,直到少秋怨愤难平,直到她笑,直到他死!-----
满以为,经过了一番生死取舍的洗礼,杜圣心早已放下。他本就是个智者,善恶一念,情义两肩。别后的重逢,该多的是相互的祝福和理解,可谁知眼前的他,似乎比从前更疯狂!更可怕!
她不知道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仿佛她所知的一切,从中间断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将她陷在无边的不安和恐惧中。所有曾想象的重逢时的情景,刹那间完全崩散!
崩散成空白一片!
她痴愣地望着杜圣心,已忘记了呼吸!——或许,是被一种压抑的感觉逼迫得无法呼吸!
“云凤,别来-------还好吗?”无措中,杜圣心已抢先开了口,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仿佛同时从一个梦魇中醒来。
杜圣心的眼神已回复到往日的淡然中,只时那种淡漠,充满了灰暗的疲惫。
“我-----”上官云凤颤栗着,艰难地缓过呼吸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心里突涌上一阵失控的酸楚,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杜圣心叹了口气,惨然笑道:“你每次见到我,都这么不高兴吗?”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一步步向她靠近忽视着身边所有的人。
“杜圣心,你疯够了没有?”陆少秋突然愤愤地从地了“弹”了起来挡在他面前,瞪着他一幅怨恼难耐的问罪表情。杜圣心双唇紧抿,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扫他一眼,脚下斜挫,径直绕开了他。
“云凤,跟我回去吧!”上官云凤尚在昏沌中,一只温柔的大手已轻轻握了上来,杜圣心凝视着她,一脸的怜惜慽切。上官云凤望进他那双深幽欲灼的凤眼,蓦得呆怔住了,双瞳慢慢放大,毫无抗拒地跟着他迈出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