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看了他一眼,依然只是笑笑的不说话。
“他们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范周全问道。
小木挑眉,看着范周全,娇声问道:“你很想让我开口和你说点什么对不对?”
“你应该和我说话才对,因为你来到这里,就是要讨好我的。”范周全并不生气,只是回答道。
“好,那我说你听。”小木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范周全拉着她的那只手,给了他一个魅惑的笑容。
范周全的确被这笑容蛊惑了,只是点点头。
“你是钦差大人?”小木漫不经心的说道。
范周全点点头。
“那么你的权利有多大?”小木又道。
范周全眯起眼睛,得意的笑着,她将小木拉入怀中,沉声道:“我什么权利也没有,但是却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小木满意的点点头,她起身面对着范周全,道:“我长得是不是很美呢?”
范周全笑道,“当然,很美。”
“那么我和没过门的太子妃谁更美呢?”小木敛住了笑意,西湖烟雨般的眼睛看着范周全。
范周全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当然是你。”
小木拦住了范周全伸来的手,摇头道:“我不信,你要怎样证明你的话呢?”
范周全向小木身前凑了凑,道:“你要我怎样证明?”
小木媚态盈盈的向范周全勾了勾手,对着他凑过来的耳朵呵气如兰:“我知道钦差大人来到江南是为了给太子妃作嫁衣,不如让我先穿了给你看,我会像侍候皇上那样让你高兴的。”
范周全闻言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小木,略有所思。
小木也不多说,只是笑道:“怎么了,我的大人,难道是你只甘心为他人作嫁衣裳?”她又向范周全凑近了一些,“我的大人,你为什么不让比太子妃还要美的人,今晚做你的妃子呢?”
范周全依然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明显少了一丝思索。
小木笑着摆摆手,坐正了身子,道:“罢了,罢了,小木不让大人为难了,这别院里尽是江南织造的人马,小木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盘查的士卒呢。”
“不过是件衣服,这别院里守卫森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既然能博美人一笑,又为什么不可呢。”范周全笑着起身,走出了卧房。
夜静无声,灯烛剪影中小木翩然走道铜镜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觉得意的轻笑。
半晌,范周全回到卧房,将一个约三尺长的金丝楠木匣交到了小木的面前,小木纤细的手指附上木匣繁复的刻纹,满意的笑道:“我的大人,是你帮我穿上,还是我穿上给你看?”
范周全挑眉,并不回答。
小木伸手将那木匣打开,将那嫁衣展到了自己面前。
那嫁衣红似五月山茶,丝织细密匀称,明亮娇艳不似凡物,铂金点点入绣,繁复华丽中一只彩凤娇若欲飞,刹那间仿佛整个屋子都掩映在一片雍容富贵之中。
“大人,这衣服不若你帮我换上?”小木回头,笑靥如陈年的烈酒般使人迷醉。
范周全摇摇地走到小木面前,伸出手来想要附上小木的衣襟,却发现小木的笑容瞬间敛去,眉目中再不见美艳妖娆,却只是嗜血的冰冷。范周全心中一惊,便急忙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脉门早已被小木扣住。
“范大人,你这贵重的礼物我收下了,我也还你一件东西。”小木甜腻的声音依然,却再也找不到初进门时那种娇嗔,她另一只手从衣袋中拿出一颗金铃铛,在范周全的面前晃了晃,金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你看好,这铃铛有六面,每一面上都刻着一颗金石榴,要把这特征牢牢记好。”说完她将金铃铛掷到了金丝楠木匣之中。
范周全不愧为朝廷大员,惊慌过后依然回复了原有的镇定,“带着这衣服,不过让你早些见到阎王?”
小木点点头,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死后能见到什么。”
“你到底是谁?”范周全问道。
“我叫小木,大人可能找不到我,但若是去找这金铃铛,可能我们还有见面之日,或许到时候,我会将这嫁衣还给你。”小木道。
“单凭这铃铛要找到你,恐怕不易,我倒是有个主意,让你我都满意。”范周全叹息道。
“哦?”小木挑眉,“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正厅中有柄尚方宝剑,不若你拿它杀了我,然后我也再不会找到你,而你也不用急着把这嫁衣还给我了。”范周全道。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小木笑着点头,“但是范大人,你觉得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么?”话音未落,小木右手在范周全的脉门上用劲,左手重重地打在范周全的后脑。
范周全只觉心脏一紧,便昏昏的倒在了地上。
小木松开了右手,凑到范周全近前看了看,而后叹息道:“最终我还是要在你面前宽衣解带的。”说着,她轻轻解开藕色衣衫,将那珠光宝气的嫁衣穿在了身上,又将藕色衣衫套在了外面,小木看到铜镜面前自己略显臃肿,便又拿过范周全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小木手拉住房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金丝楠木匣中的金铃铛,突然淡淡的笑了起来,仿佛那个铃铛还在那支萧上挂着,每当箫声响起,金铃铛便会随之翩翩起舞,看似凌乱的声音,却被吹箫人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箫声的悠扬,却似更加留恋金铃铛的轻灵。
小木脑中那个吹箫人飘然若仙的身影却越发清晰起来。他喜欢清静,总是会点上一炉熏香,而后坐在书架前,认真的读着那架上看似永远也读不完的书。
心血来潮时,小木也会趴在书架前,一本正经的翻着那看似明白,却永远不解其意的书籍,当然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后,小木还是会盯着他看个不停,而后手指敲打桌面,怪气问道:“先生呀,你今年到底有多大?”
彼时,他便会抬头看看小木,笑着摇摇头。
他到底有多大?小木也不知道,只是自己很小的时候,他便是那个样子,直到数年之后,却依然一点没有变化,总是一脸飘然飞仙的淡然,头上不见白发,唇边不见细纹,但那双眼睛,却像是隐逸于世,早已洞悉一切的样子,哀伤却带着一丝惊恐。
也许,他终会老去,但小木却看不到了,也许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还会与他相见吧,也许还会听到那美妙的萧声。
天色将明,东边早已有了淡淡的灰色,甘妈妈正站在长廊的另一头,向屋内张望,看到小木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甘妈妈难掩面色的焦急,却念及身在江南别院之中,也不便多说什么,带着小木一前一后原路走出了角门。
“只呆了这么会子,难不成是屋里的人有什么不满意,或是说了什么?”甘妈妈刚一出门,便问道。
小木一笑,道:“不过是些市井的昏话,倒是范大人让我拿着这袋东西。”说着便交到了甘妈妈的手中,“我带着也没有用,不若一起孝敬你了。”
甘妈妈接过那荷包,看到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打金叶子,不觉得意忘形了起来,“想不到钦差大人出手就是阔绰,相必以后对倚香楼便会多加照顾。”
小木看着甘妈妈的样子,只道:“这钱不若甘妈妈留着傍身,以防日后有用钱的时候,至于我,安顿好哥哥,傍晚时分便道倚香楼去。”
甘妈妈闻言,有一丝迟楞,“姑娘现在不随我走?”
小木一笑,道:“莫要忘了,我还有哥哥需要安葬,更何况范大人赏赐之物小,木并不曾贪留,只为了回报你的举荐之恩。”
甘妈妈点点头,道:“既是这样,你且回家安顿,我在倚香楼等你,既是有了今晚这事,你便可放心,倚香楼的头牌自然在等着你。“
小木点点头,说着便转身离开,淡淡晨曦中,消失在小巷里。
甘妈妈看着小木的背影,突然举得有些蹊跷,秋日的霜气打在身上,不免有些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哆嗦着想要坐到轿中,却不想江南别院里突然想起了锣声。
“着火了——”
“钦差大人被杀了——”
“快来人呀——”
隐约中,哭喊声阵阵。
甘妈妈的动作稍稍有些迟疑,她突然想起了小木的话——这钱不若甘妈妈留着傍身,以防日后有用钱的时候。
甘妈妈抬起头,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江南别院东北的方向,早已是浓烟阵阵。“快走——”她慌忙的坐进了轿中,手中已握紧了那一袋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