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过久，久到何乐以为自己的胳膊下一秒再也抬不起来，久到何乐以为自己再无还手之力，世界终于安静了。

庞博安简单吩咐之后，来到何乐身边，语气略显着急，“你怎么样？”

何乐看着他原本明亮的甲胄因沾染了凝固的鲜血和泥土变得浑浊不堪，干净的脸庞抹得一道一道变得脏兮兮，想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禁苦笑道，“你是我爹的兵，我也是我爹教出来的，不比你差！”

只要他们都活着就好。

仇武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何乐，确定他所言不虚后，默默垂下了头。若是他有什么差池，他便有负主子所托。

庞博安见他还能开玩笑，想必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

清点之后，一人来报：“禀庞校尉，死三十三人，伤四十二人，山贼留有一活口，其余尽数剿灭。”

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战场上又怎么会没有牺牲。

庞博安沉默了一瞬，声音寒如冰，“回京之后，尽快将抚恤银两发放给他们家人。”

今夜还未过去，今夜之事亦未结束。云霄寨内的山贼如果等不到这些人回去，必知情况有变，而他们已经没有条件再伏击一次了。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火攻云霄寨。

这是何乐原本的计划。此计划优势明显，可以一举剿灭云霄寨，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这百人一夜两次恶战，很可能落得两败俱伤。火攻也会让证据随之消失殆尽。

晌午，当何乐听仇武说了楚清临的打算，便确信云霄寨确实是当年杀害仇家的山贼，茅允应该亲自参与了此事。何乐之所以会同意他们按计划行事，一是心知百人去剿匪确实有风险，二是怕火攻会毁了证据。

虽然何乐有些担心楚清临的人会因此暴露，但兵分两路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至于如何掩藏杀手的身份，只能另想他法，随机行事了。

方才看到小东平安回来，何乐便知云霄寨已顺利拿下，但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庞博安下令稍事歇息之后，出发云霄寨。

直到现在，唯一活着的那个山贼依然不敢相信他们云霄寨的人竟被人在山道上伏击，死伤惨重，除了他所有人尽数被灭。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下山前，大哥让人备下好酒好菜等着他们回去庆祝。

“带路，去云霄寨！”庞博安没有留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厉声命令道。

闻言，活着的那个山贼恐惧呆滞的瞳孔瞬间放大，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们不是为了趁夜翻山！他们根本就是冲着云霄寨来的！

有人带路，仅一个时辰何乐众人便赶到了云霄寨，悄悄藏身于五十米开外的密林中。

“趁着风大，天干物燥，咱们此刻放箭必能事半功倍。”庞博安对于一举剿灭云霄寨信心十足，眉宇间透着兴奋和跃跃欲试。

“等等，你没觉得云霄寨太安静了吗？他们应该不会为了杀我们全员出动，寨子里应该还有人，但现在却安静的有些诡异。”何乐演的很是自然。

听何乐这么一说，不仅庞博安发觉有些奇怪，连那个山贼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

身后的仇武低着头不说话，静静看何乐表演。他现在才发现此人不露痕迹的演技着实高明，若不是他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保不会像其他人一般被骗。此人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却不拆穿，将他当猴一般耍，配合他演了那么久的戏。这是他执行任务以来，唯一一次失手，仇武对此耿耿于怀。如今看着他演戏骗别人，仇武的心情莫名有些畅快。

何乐冷眼看向那个山贼，声音刻意放低了几度，“说，寨子里还有多少人，你们离开前他们在做什么。”

庞博安也看向那个山贼，眼神凌厉如刀，像这冬日山里的狂风，刮得人脸生疼。

只一眼便吓得山贼肝胆俱颤，战战兢兢道：“寨...寨中还有二...二百多人，我们走...走的时候，他们在...在喝酒。”

等他磕磕绊绊讲完这句话，庞博安便不再看他，转头看着何乐，征询他的意见。

“庞兄，派两个身手矫健的人先去打探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庞博安当即便吩咐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二人便回来了。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诡异的场景，此二人眼中透露着恐慌惊悚，肢体也有些僵硬。

“禀...禀庞校尉，寨子里的人全死了！”其中一人微颤道。

“死了？！”庞博安惊疑不定，“他们是怎么死的？”

“寨子里的山贼被人从身后抹了脖子，大堂里发生过打斗，死尸堆积如山。”一人简略地描述道。

“走，进去看看。”庞博安当即下令道。

何乐知道杀人之人是谁，心知没有危险，便没有阻拦庞博安。

浓烈的血腥气伴着山风在寨中回旋咆哮，浓雾中散落在各处的尸体透着丝丝诡异。他们以同一个姿势趴在地上，脖子周围是一滩凝固了的血液。阴森恐怖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寨子，一时之间，竟无人出声打破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