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爱的暖流在这大孩子心中激荡。他俯下身子，轻声说：“娘，我是那样粗心大意的人吗？你就放心吧。”他帮娘掖掖被头，柔声说：“我去咧。”就毅然走出门来。

他摸到小英家东边院墙外，坐到芦苇、草丛里，等候第一声鸡啼。

柳红英也早就睡不着了。白天，在地窖里睡一阵醒一阵，到晚就没什么睡意。参加革命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险恶的处境。黎明前的黑暗里，敌人穷凶极恶，抓到抗日人员就举起屠刀，还有种种酷刑：吊死、活埋、“练刺刀”、“点天灯”······险恶的处境能将卑贱的灵魂吓倒，更能给坚强的意志淬火。然而，顽强的战士必须依靠群众，才能游刃有余。这次不是小海，不被敌人抓住，也得活活饿死在地窖里。的的确确，群众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哪！当然，正确的领导也非常重要······许书记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他，这时候会不会挂念着我？想到这里，她脸上一阵烘热。忽又担心起来，小海马上过来，会不会碰上敌人的巡逻队？这小青年是机警过人，可万一呢？她忍耐不住，挪动身子，到了洞口，用力托起缸底，把缸挪开。沉沉的黑幕，笼罩着四周。听听外面，一片寂静。她紧紧武装带，摸摸手枪，在院子里轻轻走动，活动着腿脚。

“喔、喔、喔——”远处传来一声雄鸡的高唱。

柳红英精神一振，走到院墙边，移过缸去把洞盖好，立在院墙下谛听。过了一会，墙外传来“喵、喵、喵”3声猫叫。她一阵欣喜，回了3声虫鸣，然后站到缸口上，翻上了院墙。

小海已站在墙外，双手接她下来，轻声说：“指导员，这时庄上没有巡逻队。我在前边，你在后头，注意听我的暗号。”

“好，小心。”

小海应喏。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他们从村东的空地里摸索着前进。走出10几步，小海就学一声猫叫，报一次平安。丛生的荆棘刺破了小海的手、脸。他只觉脸上、手上火辣辣的生疼，也顾不得了，只是警惕地瞪大眼睛，观察着四周，慢慢向前探路。事实证明，他们选择的时机、路线很好，敌人的巡逻队一直没有出现。两个人虽然受了些皮肤划伤，却平安顺利地到达了紫竹林。

宏亮和哑巴一夜也没睡好。两个人约好轮流睡，以防都睡着了，指导员来时没个接引。到了后半夜，宏亮坐在偏门内守着，等了一阵，打起盹来。

哑巴一觉醒来，起来换班。

宏亮说：“我睡不着了，你再睡去。”哑巴不肯。两个人就一起在丹墀内遛达。

听见第一声鸡啼，宏亮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观望。焦急地等了许久，才看见一个黑影过来，接着是3声猫叫。宏亮学着回了一声猫叫，慢慢把门打开，小声问：“来了？”

“来了！”小海向着暗处又学了一声猫叫。

柳指导员快步走了过来，见宏亮和哑巴都在，很为感动，小声说：“你们都没睡？”

宏亮小声道：“睡过了，快进去吧。”他在前引路，直奔后殿。

哑巴轻轻把门关上，拴好。

到了后殿，宏亮把一根蜡烛递到指导员手上，便一起来到观音海岛下。小海上前移过功德箱。宏亮打开洞门，当先钻了进去。

柳红英下了地道，举烛细看。地面铺了稻草，草上放上了蒲席、被子，旁边小墙洞内摆了几枝蜡烛，还有她用过的镜子、梳子、水杯等物件。她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泪光，充满感激地说：“宏亮，开元，太难为你们了！”

小海满意地笑着说：“指导员，你再好好睡一觉吧。”

柳红英看看小海，心疼地说：“脸上划了这么多血口子！”说着伸手抚摸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