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明白,那天,仇人九千岁就是在这条细线的尽头,象毒蛇一样过来的。我要是有枪,就守在这棵树上等他。他想象着,仿佛手中真有了一枝枪,而九千岁正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他举起枪对准他一扣板机,“叭”,大坏蛋倒下了!正在乱想,忽然有个从未见过的东西游进了他的视线,接着听见“嗡嗡”的声音。一个长长的,白壳方眼的家伙,象条大白鱼似的,在南河自西向东游动,前头还顶着一杆旗帜,旗帜随着船的行进在飘动。仔细一看,是膏药旗!他大吃一惊,慌忙哇哇地叫了两声,双手连连拍掌,向宏亮发了信号。
宏亮听见急促的掌声,抬头一看,见哑巴向他叫着,指着南边,便急忙跳起来,奔进前殿,来到大钟跟前,拼尽吃奶的力气,推动吊棍,一下一下地撞击大钟。
雄浑悠扬的钟声向四面八方传播,仿佛在用苍凉、镇定、关爱、急切的语言向村民们呐喊:“鬼——子——来——啦——!”
村民们听到警钟长鸣,纷纷扶老携幼,拖猪牵羊,向村北跑,却跟伪军和九千岁的黑杀队迎头大撞。原来,由于仁里扑空的教训,崖藤变得更狡猾,加之认为柳堡很可能是武工队窝点,便实行两面夹击。先派两个化了妆的便衣,远远地走在队伍前头,从北村口进来,控制放暗哨的人。他跟着汽轮由内河水路过来,从南边包抄。
北路,两个便衣走到乱坟地,看见儿童团员郑刚带着牛角哨在放牛,李兵在一旁割草,就借口问路,出其不意地制服他们,夺了牛角哨,使他们无法报警,同时向后面的队伍发了信号。于是,九千岁带人冲了过来。跑在前头的乡亲见了,慌忙后退,一面呐喊:“北边有敌人!”后面的人群急忙折往东边。
许耀先正带着宏亮、哑巴向村中疾走,见了转头向东的群众,得知村北也来了敌人,连忙拉着两个人向东跑去。赶到船坞,见张良俊已到,便一起组织群众上船。这时,张二牛一边跑来,一边喊:“快开船,后面的人都被敌人截住,九千岁带人追来了。”说话间传来几声枪响。许耀先只好下令开船,把十几条船和一部分群众,带进了芦荡深处。
九千岁追到荡边,见船已去远,骂着放了两枪,就掉头进村。
南边,崖藤听到钟声,知道不对劲,急令鬼子上岸,气势汹汹扑了过来,见庙门大开,空无一人,搜索一阵,没找到什么,就与伪军和保安队会合,又派人挨家挨户,打门破户,翻箱倒柜地搜查。
没来得及跑的村民,全部被赶到庙前来。
郑福来让老婆带着小孩跑了,自己犹豫不决,慢慢地跟来。
崖藤一见他就大发雷霆:“刚才谁的敲钟?老乡为什么要跑?”
郑保长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说:“太君,我也不晓得是哪个敲钟的,只听说是土匪进村,大伙就慌慌忙忙地跑起来,要知道是太君来,敢不迎接吗?”
听了王翻译的翻译,崖藤气得骂了句“八格”,瞪着眼问他:“你的村里,游击队的有?”
郑保长定了定神,回道:“太君,我们村里,游击队的没有?”
崖藤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郑福来胆战心惊,两眼金花乱射:“八格,你的从来没向皇军报告一次情况,良心坏坏的!”
九千岁一双贼眼在人丛中转来扫去,将目光落在李启富身上,上前一把将他拖了出来,奸笑说:“嘿嘿,老李啊,我晓得你胆小,不会做反对皇军的事情,但是你对庄上游击队情况不会一点也不晓得吧?你检举一个,皇军赏2大洋。”
李启富脸色也变了,哆嗦着说:“会长,我跟你,赌咒,我要晓得,庄上哪个是游击队,不告发,我就······”九千岁阴沉了脸喝道:“闭嘴,想不到你也是个顽固分子。”他走近崖藤,叽咕了几句;崖藤当即叫人将李启富绑了。小兵娘跟九千岁苦苦哀求。九千岁冷笑两声:“哼哼,家去准备钱粮吧!”
这时,烂红眼也藏在人群里,左思右想要不要告密。从许耀先、张良俊、小虎几个人的蛛丝马迹看,他们很可能背后在搞抗日活动。但她终于没有站出来。她想,还是等抓到真凭实据再说。
后来,崖藤又吊打了几个人,只是一无所获,恼怒之下,劫走了船只,砸坏了庙里的铜钟,绑着李家父子和郑刚打马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