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惊鸿看着洛羽的笑颜，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她也变了，正因为他们都变了，如今才可以安然的坐在这里，说上几句平淡的话。

心里有些感怀，但是蓝惊鸿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道：“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洛羽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毕竟是蓝惊鸿自己决定要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是他自己的决定。

坐了一会儿，洛羽在心里挣扎了许久，但是还是很想知道，于是小心的看着夜色里蓝惊鸿算得上平和的脸，问道：“你……后来，有过端木瑾的消息吗？”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蓝惊鸿还是那样坐着，看着远方，仿佛没听到一般，正当洛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道听到他幽幽的说，“他出家了，在很远的一个地方。”

就是那样幽幽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平淡的几个字，却是叫洛羽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出家了？

“许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他牵挂的东西了吧，也好……无仇无恨，无情无爱，清清淡淡的再无凡世纷扰，能这样过一辈子，也算是幸福的吧。”蓝惊鸿说着，转过了头来看着洛羽。

他的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样的黯沉了，仿佛就像是这黑空一般，深不见底。

他看着洛羽，叫洛羽不得不尴尬的低下了头，却听到他轻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牵挂着的？所以你竟这般的放不开，明明可以远走高飞，远离一切……去又非要深陷其中。”

“说不清楚。”洛羽没有抬头，因为无法和蓝惊鸿对视，所以她只能低着头，回答道：“之前我也以为这世界上该是没有什么好牵连的了，死了也好，活着也罢，该是都没有意义了，可是……却仿佛一直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的将我牵引到一个目的地上去，不到达那里，也许我就无法真的放下。”

“目的地……便是西武都城吗？”蓝惊鸿幽幽的叹了一声，很多事情他不清楚，有的也只是道听途说，洛羽究竟经历了什么叫她变成了这样他不清楚……但是却听闻，她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个足以，叫她世界天塌地陷的人。

如端木瑾，在失去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失去了重要的信念时，都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远离红尘……而她，却偏偏不放弃。

难道……失去的东西还可以再回来？死去的人，还可以再活？

蓝惊鸿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得很，确实他也勾着唇角笑了起来，看着洛羽低着脑袋，许是夜色太过朦胧，他竟是不知不觉的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颚，让她仰起脸来。

洛羽有些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对上了蓝惊鸿的双眸，带着深沉的甚至有些揶揄的眼，明明像是当初捉弄她一般，可是如今的他，稳重了……看起来竟是有些认真的。

他久久的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仿佛以前印刻在脑海里的她已经不是如今的模样了，但是蓝惊鸿知道……如今的她，还是一样会牵引着她。

就如同第一次见时一样，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叫人逃不开的宿命感，哪怕曾经他那样的恨过她，却还是在看着她时，不管她的眼睛是明亮还是黯然，他竟都有些微微的失神。

“洛羽，我们不去西武都城了可以吗？”他突然开口，吓了洛羽一跳，因为他开口时，声音惊到了洛羽，将洛羽那不知道为何呆愣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才发现蓝惊鸿的脸离她的距离竟然这样的近。

她微微的挣扎，却没有挣脱，蓝惊鸿看起来是温和的，但是……却一样还是危险的，那种从始至终的邪魅气息，一直都在……只是如今他长大了，会掩藏了。

“别说笑了，你刚才还说要去的。”洛羽装作开玩笑一般，就如当初一样，装作看不懂他的表情，没意识到他的危险，然后一切都以一种玩笑的姿态掩盖过去了。

他轻轻勾着唇角笑了起来，那饱满的唇瓣一点点的凑近了，手上的力道却叫洛羽动弹不得，他凑近了洛羽的耳边，那样暧昧的气息就喷打了出来，“留在云国，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没有别人了，只剩下我们了，不好吗？”

“小羽……”许久许久没有听到的称呼，那样有些撒娇的低喃，满足又充满了恶趣味的叫声。

蓝惊鸿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就在她的耳边，然后放开了她的下颚，双臂一展便将她轻轻的抱在了怀里，“小羽，一直以来，因为我的固执，一定叫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洛羽呆愣着，身子突然被抱了个满怀，满身心都是那强壮温暖的气息，说实话……她和蓝惊鸿的关系僵了那么久，确实留下了很多的痛苦，也曾叫洛羽伤心了很久……如今猛然听到他这样说，竟是忍不住的，就觉得久违了的温暖。

“我知道的，其实我比谁都知道……怪谁，也不能怪你。”蓝惊鸿继续说着，声音就幽幽的荡在洛羽的耳边，他抱得越发的紧了，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受的本就够多了，一个人坚强的支撑着，而我……在你痛苦时没有在你的身边，没有帮你，没有安慰你……甚至，还怪你，还伤害你……小羽，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他是醒悟得太晚了，从海岸之滨逃出来后，当知道洛羽跟着楚凌玥回去了后，他就觉得自己被一种无法言喻，不能控制的愤怒包围着，似乎全世界都变得虚假了，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样了。

所以他恐惧，他害怕，他开始抗拒，开始将一切都扭曲成一个他认为合理的解释，从而伤害了别人。

那次与端木瑾在海边一战，端木瑾的剑朝他刺来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死了，被自己的兄弟一剑杀死，因为自己犯下的错，可是在那一刻……他猛然的醒悟。

也是在那一刻，洛羽猛然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刻……他仿佛才将洛羽那一层外表去掉，看到了洛羽的心，她总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当他以为要死了，却有她挡在了身前时，他才猛然明白，洛羽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她长得美还是不美，她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哪怕她曾经的谎言，不论是不是存心欺骗，但是她的心是真的，她一直一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的心。

是真的。

所以那天端木瑾走后，他就像获得了新生一般，那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曾经带给别人的伤害……所以哪怕是一句道歉的话，他都无法说出来。

他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如同现在一样的抱着她。

“惊鸿，其实你没错……”洛羽终于幽幽的开口了，她笑着，连笑容似乎都温暖了许多，也没有反抗他的拥抱，只是笑道：“你说的是对的，哪怕我以前有难言之隐不能告诉你实情，可后来在东岳时，我不应该第二次隐瞒你，若是要说错，也许一开始便是我的错。”

“这样说来，我们是不是都太傻了。”蓝惊鸿也笑了起来，闭上眼睛，关住了眼睛里涌动的雾气。

也许他们真的都太傻了，洛羽轻叹了一声，却是满足的道：“因为执着，所以才傻。”

是啊，他们都傻，只是因为他们都太执着了，一心一意的向着自己以为的正确道路上去走，单纯的认为……世界本该很简单，可是往往简单的事情，却因为他们傻气的执着而变得复杂。

“小羽……”蓝惊鸿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放开了怀抱，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洛羽。

洛羽一愣，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按着洛羽肩膀的手掌微微的颤抖，他异常认真的看着洛羽，一字一句的道：“小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了。”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