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理寺卿段昌林掌管的多是和皇家秘辛有关的案件，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主理过案件的他，近些时日却有些忙碌。

说起让他忙碌的案子和人，反倒有些让人发笑，毕竟就连他自己最初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感觉匪夷所思。

羽王竟没有死，不但没死，竟还要做今年大考武考的主考人，这惊天的消息让他这位一直自诩最了解大周皇室的京官难免有些挫败。

这不，武考才刚落幕，自己这大理寺就迎来了这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

清晨，更深露重，但鹿鸣却只着了一件薄衫，闲庭信步一样走进这大理寺，段昌林早已躬身行礼等在了门口。

一番见礼过后，鹿鸣微微抬手，段昌林顺势站起，四目相对之际，鹿鸣罕见地露了一丝笑容。

“多年未见，段大人倒是没什么变化，鸣依旧记得当初，段大人手腕灵巧，轻松就帮官家化解了诸多麻烦，这么多年来，官家可没少跟我夸你。”鹿鸣边说，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的宋四立刻心领神会，默默地放慢步子，直后退到三四步远的地方。

段昌林何等玲珑心思，见鹿鸣的小厮后退，也连忙挥退自己身后伺候的人，引着鹿鸣，两人直接进了他的书房。

关上门，段昌林直接双膝跪地，咚咚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面容难掩激动，“王爷，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羽王不但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更是当年叱咤蒙周战场的一代名将，他来找自己，定是有事吩咐。

鹿鸣自然也不废话，直接问了林家诸人的情况，以及审讯的进度。

段昌林并不意外，事实上他早就准备妥当，一一汇报过后，静等鹿鸣反应。

“你刚说林家老大怎么了？”鹿鸣显然有些惊讶。

段昌林叹了口气，这才将事件始末说了出来。

原来林又立自入狱以来，便不停地尝试各种方法，想与外界联系上，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几乎每天都在牢内上演，频繁的时候，一天竟能变换好几副嘴脸，上午仍气势汹汹，下午便天可怜见，晚上又怨天尤人，让跟他关在同一房间的其他几个人叫苦不迭，其中尤以秦氏为首。

昨日，武考第二日，林又立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想出了装病的法子，只是这病却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秦氏。

段昌林虽接到命令调查审问几人，但并不敢私自上刑，一直都规规矩矩，从未过分，秦氏生病，他自然不能装不知道，遂从外请了大夫前来诊治。

这一诊治，还真诊出毛病来了，秦氏当然没什么事，有事的是他们的女儿林芳因，居然已经有孕三月余，众目睽睽之下，林芳因受此大辱，哭叫地几近崩溃，林又立仅呆滞一秒，便化身饿鬼，称要亲手了结了不肖女，秦氏死死护着林芳因，一家三口打做一团，被请来的大夫傻眼地站在一旁，要不是当班的衙役机灵，将他拽了出来，恐也要被林又立打得头破血流。

最终，林芳因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没能保住，当场就被林又立又踢又踹至下身血流不止，秦氏自此与林又立反目，半夜三更便主动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当班衙役，至此，林又立自己亲手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再也摘不干净了。

林芳因失了孩子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一直傻呆呆地，自言自语个没完没了。

“刚衙役来报，那女孩竟趁人不注意，撞了墙，头上撞出一个大洞，现在还没醒过来。”段昌林说起这个，忍不住一阵唏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林又立居然会为了那一点点虚无的面子，亲手将自己的女儿踹成那样，他已经看过林芳因，的确如衙役所言。

鹿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钱大虎呢？兵部那边，你问了没有？”

“兵部那边，的确有些棘手，钱大虎虽然来兵部就任并不久，但其为人大胆果断，很早就将下属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所以这次被拘，兵部还闹了点小乱子，但幸好最终都被平息，我听说，多亏了您原来的老部下…”说到这，段昌林忽然噎住，不敢确定地看了鹿鸣一眼，然后迅速地闭上了嘴，转移了话题，“钱大虎此人胆大心细，很快就猜出他此次被拘是因为林家老二林又卿，所以这几天一直让狱卒告诉我，让我…让我勿要听信他人谗言，唉，这人啊，一时将自己的位置摆的高了，这日后，就再难低下来了。”

段昌林这话倒是不假，如若换做一年前，谅他钱大虎再胆大，再心细，也不敢这样要挟大理寺卿，如今能说出这种话，依仗的不过是他现在兵部总教头的身份以及他手下的那些忠心属下，只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墙倒众人推这件事，更何况，他这堵墙还是刚砌好的，压根儿也不稳固。

鹿鸣接过段昌林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直接吩咐：“我给你两日，两日之后，我要一份完整的案情记录，包括林又立与钱大虎和蒙人联系的证据，都要写的详实，最晚三日，三日之后，我要进宫面圣，如果到时候你这里交不出来，就只能劳烦你和我一起进宫了。”

“懂了？”鹿鸣最忌说话说两遍，但是官场上说话又最爱曲里拐弯，所以他最讨厌与官员，尤其是文官打交道，今日与段昌林说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段昌林立刻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脸色到没怎么变，“王爷放心，关了这些天，下官已然掌握了些，目前也的确进入收尾阶段，既然要呈与圣上，下官自当斟言酌句，定将此案完整结束。”

鹿鸣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满意。

“只是…”段昌林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见鹿鸣嗯一声，才继续问道：“下官听说这林家正是王爷岳家，不知对林家，下官是否要…”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放不放水，只等鹿鸣一句话。

鹿鸣玩味地扯了一下嘴角，随机腾地一下站起来，吓了段昌林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王爷？”

“你这话什么意思？”鹿鸣声音渐冷。

段昌林不敢再胡思乱想，忙低头弯腰，连说没什么，这才算将这事揭了过去，但却彻底在鹿鸣心里留下了不好印象，此话自然是后话了。

从大理寺出来，鹿鸣并没有回府，而是由段昌林陪着，直接去了兵部大营。

总教头钱大虎被大理寺带走后一直没有音信，兵部大营上上下下都如那惊弓之鸟一般，往日里和钱大虎走得近的那几个自然最是担心，生怕自己受了钱大虎牵连，除了这些亲信，自然还有不少隔岸观火，瞧热闹的，鹿鸣和段昌林刚进兵部大营，便有管事儿的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