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北安府

第一天大考，钟声刚刚敲响，林又卿和方磊两人和其他成千上百个考生家人一样，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紧闭的考试院大门，有那么一瞬间，林又卿忽然想起一个场景。

那时林澎宁刚满五岁，按照家里的规矩，还不到上学的年纪，他爹娘是完全不关心，方氏则是心疼孩子，而他，也是放任不管的想法，他倒不是不关心，他私心里，更希望澎宁走武路，不想让他习文。

但是澎宁却在一个午后找到他，爬上他的肚子，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他：“爹，你啥时候能送我去上学？”

那个时候，林又卿心里更多的是好笑，他觉得澎宁就是小孩儿心性，想上学不过是想找伙伴一起玩罢了。

直到他在学堂里受了屈，找自己哭的时候，林又卿依旧没觉得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几本书没背下来，真不至于的。

或许也就是他这种不重视不关注的态度，耽误了几个孩子的功课吧…

时至今日，林又卿这心里还真是没谱，他不担心澎宁在里面难熬，论独立生活能力，澎宁绝对没问题，他担心的是这孩子答不出题！

“姑父，您咋这紧张？瞧着比我姐夫还紧张…”站在林又卿身旁的方磊一脸纳闷地看过来，自打知道了林澎宁和方娣的亲事，方磊当天就是改了口，谁说都没用，就叫姐夫。

林又卿抹了把脸，当着小辈儿的面，还真有点下不来台。

“要不咱们上旁边那茶楼坐会儿？我瞧您好像还挺不放心我姐夫的！”方磊经了罕娘那些事，整个人都长大不少，说话做事儿都比以前要懂事许多。

林又卿很是受用，点了点头，两个人这才抬脚奔了旁边茶楼，准备就这样坐上半天，等晚饭再回客栈。

大考要考整整两天，考生在里面煎熬，家人们则在外面煎熬，林又卿一路上走过来，看着周围人各式不一的表情，还是没忍住，感叹一声：“真是难呐！”

方磊听了，也跟着附和：“可不！您回去一定跟我爹好好商量，我真不是读书的料儿，就别让我再受这份儿罪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这紧张的气氛倒也缓解不少。

但是远在百里之外的史山村，方氏却比林又卿严重多了，一大清早，天儿还没亮，她就梳洗干净，一个人坐到家里的小佛堂前，认认真真地念起经来。

小刘氏和方娣进来的时候，方氏都没发现，仍旧双目微闭，让两人都有些不忍打扰。

方娣朝堂屋指了指，示意小刘氏先坐下，等方氏念完这一遍再上前说话。两人也不是外人，加上方娣经常来这院子，所以对摆设什么的也不陌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方氏念完一遍，刚要起头再来，方娣连忙插空说话：“姑母！”

吓了方氏一跳，她拍着胸口转过身来，“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句话，吓死我了。”

小刘氏斜她一眼，“还不是看你念得专心，我和娣娣哪敢打扰你，要是叫你，估计你更得埋怨我们。”

“吃过早饭了吗？”方氏哼一声，站起身，看向方娣：“姑母给你熬碗粥要不？昨天我新切了一碗咸菜丝，是今年新下来的芥菜，我尝了，脆的很。”

“嘿呦！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怎么，我不是娣娣亲娘啊，不管她早饭就带她出来遛达？”小刘氏一边点着方氏，一边笑，她两个女儿，方氏以前就偏疼方娣，自打订了亲，她简直就拿方娣当成了自己闺女，恨不得想让娣娣直接搬过来。

这让她这个亲娘感觉是既高兴又好笑。

方娣倒是乐意的很，笑着点点头，“您肯定没吃吧？起了就坐这儿了吧？我去给您弄点吧，您和我娘坐这儿歇会。”说罢，就要站起来。

她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利落，过几日还要让宋三来给换线，所以两家人没人敢让她劳累，更何况是方氏和小刘氏，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来：“你坐下！”

“我们俩都在这，哪用得上你，你就踏乎地坐这儿等着吧。”小刘氏率先站起来，“你也坐这儿，我去。”转过身又将方氏按坐在椅子里，抬脚就出了门。

方氏无奈地笑了两声，“难为你娘，也就她知道我这性子，逢大事，我就坐不住，这心里头越紧张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紧张，唉，偏你姑父和澎宁都不让我去，你说说他们俩，也不知道咋想的，我去了，起码能给他们做饭啊！”

方娣走上前，半蹲在方氏身前，握住方氏的手，眉眼一弯，笑道：“澎宁一进去就是两天，哪有那福气吃您做的饭啊，我猜啊，就是我姑父也得守在考试院外头，就是您，真去了那，您真静得下心给我姑父做饭吗？”

方氏唉声叹气，拍了拍方娣的手，“我紧张不是因为怕澎宁发挥不好，我是怕他不会啊！耽误了那么长时间的功课，这要是真的落了第，他拿什么来娶你？我也是怕他会委屈了你！”

方氏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方娣笑得更开了，“姑母，您看我像看中这个的人吗？”

方氏这才露了笑脸，两个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小刘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放到方氏身旁的小茶几上，“喏，菜粥还有你的咸菜！”

“早就跟你说，让你直接去家里吃饭，你倒好，非要自己一个人跟这儿凑合，都是一家人，你那么见外干什么？”方氏刚拿起筷子，小刘氏又开始劝她去方家住。

林湃和林呦早在五日之前就离开史山村，前往京城，林家的案子这两日就要开审，作为证人，两个人是要出庭的，等林澎宁大考结束，他和林又卿也要去京城，到时候，方娣去不去的了还是个未知数，静等京城传信过来才能确定。

只是当下，三人谁也没有心情关心林家案子，全副心思全都放在了大考上。

“要我说，澎宁文考考完，再参加一次武考也不是不成。”小刘氏探着身子看向方氏，“上次鸣哥儿不是说了，澎宁功夫好，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方氏正夹了口咸菜，刚放进嘴里，听到小刘氏这话，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和他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武考和文考就隔了三天，还是在京城，我们都怕澎宁身子受不住，到时候考不上不要紧，再受个伤就不值当了。”

毕竟从北安府到京城，再快也得三天，林澎宁刚封闭了两天，再急行军到京城，参考的状态肯定不如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