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楚白，楚白，你话可当真？

苏尹叹口气，不去看柳儿不安的神情，轻声说道：“把答应昭儿的那份《道德经》拿过来吧，还差几章就抄完了。”

“陛下……”

“事情可办妥？”

“陛下放心。”

“再过几日，便是尹儿的生辰了……”

“陛下是选中这天？”

灯光略显昏暗的暖阁里，并没有侍者，皇帝陛下倚在龙椅上，多年的寒疾让他开了春却依旧得抱着暖炉，拢了拢身上的貂裘，睨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衣劲装男子，轻声道：“手脚干净点。”

男子心领神会，点头退下，刹那间不见身影。

皇帝陛下眯着眼睛看向不知何处，太多往事浮现眼前，瞥了一眼门帘缝隙中一闪而过的太监灰袍，冷笑一声低下头用左手拇指摩擦着手中的暖炉，神情晦涩，不堪言语。

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走到不知道哪个宫殿的后门，在树后学了几声黄莺叫声，便看到走出来一个宫女，小太监在宫女耳边嘀咕了几句，宫女给他塞了个钱袋子，目送他离开之后，对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侍卫说到：“娘娘说，事成之后，让他闭嘴。”

“殿下，陛下传信过来了。”

锦衣华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红玉珊瑚，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着手边的宫灯点燃了纸条，缓缓说到：“贵妃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要去打扰了。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父皇那边自会处理。至于事后……自有皇后那边落井下石。咱们就不要搅进这趟浑水了。毕竟这样对待一代明相，不管怎样，都会失去民心，吃力不讨好的事，留给别人做去吧。”

“喏。”

“咚，咚，咚咚。”

只有安王楚白一人的屋子里，墙壁那边传来有节奏的敲打声，楚白走近挂着生辰时苏尹送的小家子气的刺绣的墙壁，运足内力，推着墙壁，这面墙壁竟凹进去一个门的形状，缓缓向左移动。墙壁推开，竟是一个摆着书架的暗室，暗室中央，正站着一个白衣如玉的温润男子，楚白拱手行礼：“兄长。”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来人正是当今二皇子宁王，也就是安王楚白的二哥。

“兄长此次亲自前来，是为何事？”

二人面对面坐下，楚白为楚熙斟了茶，楚熙拿起白瓷茶杯，皱着眉头，却是喝不下这上好的香茶，思忖再三，缓缓开口：“今日收到些奇奇怪怪的消息，我总觉得风向不太对。”停顿良久，眉头皱的更深，下了决心一般，终于开口：“苏府可能要出事。”

正品尝香茗的楚白动作一顿，心跳竟生生漏了一拍，手中的茶杯也差些脱手，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消息太过零碎，都没有与苏府有直接关系，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楚白。果然见楚白咬咬牙，继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太多事两人都是心知肚明，楚白更是心思玲珑，不用点透，自然明白，却偏偏不死心，非要追问下去，果然对现在的他来说，那个女子是最大的死穴。

楚熙暗淡了眼神，缓缓说道：“苏相原本便是名声不小，最近几月更是名声大噪，并非苏家女儿生辰将近，更像是有人刻意在宣扬苏相名声。我听闻户部那边有点动静，户部贪赃枉法证据已然确凿，但是陛下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据闻户部贪污的钱财足足顶的了三年的军饷，户部毕竟是经苏相指点，自称是苏相弟子。怕是会借此牵绊苏相。陛下那边有个近身的小太监和‘那边’最近来往频频，景王那边没什么动静，但是‘那边’手下的官员已经渐渐少了和苏相的来往了。”

“会不会是兄长多虑了。最近尹儿生辰，苏相也好，尹儿也好，名声大噪是自然的。户部贪赃枉法，暗中买卖官职，虽然买卖的官位不高，但是小官更难清理，离科举还远，一时捉襟见肘，陛下自然要多思虑一些。景王本来就是潜伏的蛇，就算有动静也难查出来。最近武侯爷答应愿意做齐王的师傅，为他传授武艺，武侯爷与苏相多年不合，那边肯定要做点样子给武侯爷看的。毕竟他们知道他们拉拢不到苏相，还不如攥紧武侯爷。毕竟……毕竟陛下和苏相自幼一同长大，又是多年的君臣情谊，应当……不会。”虽是这么说，楚白攥紧了手中的茶盏，白色的杯壁上已经被攥出了细细的裂痕也全然不知。

他们都晓得他们父皇的脾气，苏相名声多年如此，皇帝身为至尊，自然心中不悦，苏相立身刚直，不攀权不附贵，不参与夺嫡，不会依附任何一个皇子，更重要的是，不愿意扶持皇帝心中的人选。不结党不营私，却是无意中只是以名声便引来了一群良臣的追随，科举士子更是以能拜在他门下为荣。这般的臣子，哪个君主能容得下？

楚白手下越发使力，竟将茶杯攥的破碎，杯子在手中裂开，瓷器碎片划破了手掌，却全然不知，反而攥的越发的用力，楚熙慌忙掰开楚白的手，找来楚白房里的金疮药要帮他包扎，楚白收了手，整理神情，起身说到：“兄长不便久留，伤口我自会处理，还请兄长快些回去，我们现在还是举步维艰。”

楚熙起身，点点头，反复交代了些不要轻举妄动之类的话，走到暗门前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苏尹已经及笄之龄，你……”。

楚熙不知道该怎么问。是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她？还是问，你准备娶她吗？

楚白听到兄长突然这般一问，怔住一下，稍微低下头掩饰脸上控制不住的宠溺的笑意，说道：“待局势明朗……”

话到一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打算。他想说，待局势明朗，自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他最心爱的女人过门。但是若他一着不慎全盘皆输锒铛入狱，尹儿的脾气也是会陪着他的吧。他怕尹儿伤透了心等不到他娶她，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让他不愿意连累尹儿……

楚熙却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转身离开。楚白没有看到暗门合上之后楚熙攥紧的拳头和决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