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伯爵心里顿时开出了一朵小花，他用手臂拖着背上的大肉坨，直接背着咘咘在地上转了一圈。咘咘在莫岚背上腻腻地趴着，习惯地接受着莫岚给她已经给了十多年的疼爱。别人的家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别人的爸爸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其实这些她根本就没必要知道，因为她的家已经足够幸福，他的爸爸已经足够完美，尽管她身边只有一人，但她一点都不缺爱，不但不缺反而还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多到近乎不真实。

色彩斑斓的海底世界也近乎奇幻到不真实，舷窗外仿若童话里的梦幻世界。五颜六色的珊瑚，缤纷艳丽的热带鱼，缓缓游过的大海龟，萌萌的小海马……咘咘趴在舷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

观光潜艇向前行进着，海底松软的沙土上零星出现一些类似古船的残骸，站在咘咘身侧的莫岚不由得想起他当年加塞进去的那支船队到后来又有几条能平安返航呢？他不也正是那群再也无法返家的人中间的一个吗？想着想着，他竟然有些后悔没听家里的话，那时的他年轻气盛、胆大妄为，仰仗自己贵族的身份，巴不得能把天捅个窟窿。孩子永远都是让人操心的，莫岚唇角勾了勾收回思绪，搭在咘咘肩上的手触了触她滑嫩的小脸，为了他家这个小可爱他愿意操心。

航行渐渐接近尾声，舷窗外的光线愈发明亮起来，几个潜水的游客带着呼吸用具在成群的热带鱼中间穿梭着，他们戴着长长的脚蹼，就像传说中居住在珊瑚间的美人鱼，唯一遗憾的是缺少了长而卷曲的金发。莫岚曾经有个姐姐，她就有一头那样令人称羡的理想中的秀发，那为何他就是如此这般的一头黑发呢？基因这东西说来也真是邪门儿，说不给真就一点也不给，他这辈子还就喜欢金发。某伯爵一发神经，看着舷窗里的咘咘就开始想象咘咘如果有那样一头秀发会是个什么样子。在头脑里勾勒来勾勒去，最终觉得咘咘还是像现在这样齐肩的黑色头发最好看，清纯可爱的甜死人，某伯爵差点一失神直接伸出獠牙咬她一口。

咘咘看见舷窗里莫岚正在看自己笑，她十分善解人意地也回赠了他一个笑，两人在玻璃里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情感交流。

伯爵大人手搭着咘咘的肩膀，俩人继续看外面的风景。那条‘美人鱼’还在游着，既然穿着粉色的潜水用具，那么就应该是位女‘人鱼’，她在色彩斑斓，各种各样的小鱼间游来游去，甚是自在。这时，她看似突然发现了什么，直着向下面潜去。咘咘和莫岚向前凑了凑，想一探个究竟。‘人鱼’娴熟地潜到海底，然后在珊瑚缝隙间捧出一个超大的螺形贝壳。她欣喜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想要跟谁一起分享这种快乐。她看到了不远处舷窗里的咘咘和莫岚，她对他们俩招招手，然后指了指手中的宝贝，咘咘对着她回应着摆摆手，莫岚只是浅浅一笑。‘人鱼’小姐手里捧着大海螺，小腿用力想要向上潜出海面，一不小心，手指被海螺的棱角割了一下。皮肤泡水太久就会比较软，轻轻一划结果却是又长又深的一个伤口。她皱了皱眉，扔下了手里的危险品，甩了几下流血不止的伤口后，迅速向海面游去。

‘人鱼’小姐缓缓上升，在她的身边形成一条鲜红的逐渐散开的血带，这条轻薄如沙的血带经由莫岚所在的舷窗向上延伸着。

莫岚身处密闭的观光潜艇中闻不到一点人血的味道，但窗外舞动着的血红色还是一瞬间激发了他吸血鬼的本能。咘咘刚想说那个人的手被划伤了，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玻璃窗里那双她最熟悉不过的眼睛里闪着暗红色的光。这时，她感到搭在她肩上的手用力一收，咘咘转头看了一眼，莫岚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尖又长。他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有力，指甲尖已经嵌进她的衣服。

这种样子的莫岚是咘咘从没见过的，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因为窗外的那条血迹，她的头脑里再次浮现出那个画面，坚硬的石壁上满是深浅不一、沾着血的沟壑。那是她第一次打针，记忆犹为深刻，只是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那次莫岚一夜未归，那是因为他在保护她，保护自己不被他伤到。为了压制自己的天性和本能，所以才会把崖壁抓成那样吗？那时的他该有多痛苦？那后来的几次疫苗呢？他在哪里？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咘咘猛然想起有一天早上，她为了吓唬莫岚说要出去玩，结果转身又悄悄回来了，她在背后突然用力抱住他，那时他一如往常转头看着她笑，说她调皮，但那笑明明是不一样的，那时的她看不懂，但是现在她懂了，那笑里面有对疼痛的忍耐和隐藏。人血无论是一滴还是一滩，对于吸血鬼来说都是有诱惑的，那是他赖以生存的食物，他怎么可能对它没有反应？莫岚一直都以牧场里的动物血为食，此刻咘咘才明白那里的饮料全都不是他喜欢的，那些只不过是能让他勉强维持生命的替代品，人的血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通过舷窗，咘咘看到莫岚暗红色的眸子动了动，随后他移开视线，并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拿开。他落下视线，垂下的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在咘咘身后静静地调整着呼吸。咘咘转过身，拉起莫岚的一只手，然后试图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手心。她不怕他，因为他是爸爸，不管他是什么都是一直疼爱她的爸爸，就像小话剧里演的那样。

莫岚紧攥的手松了松，让她的小手进来，并且微微抬起眼与她对视。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她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