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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没有面包的爱情【薛妤妍】

他离开之后,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着,不吃不喝不动不睡,等了他两天,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讯息,像是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那两天,我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耗尽了最后一分感情。于是,我打包了行李,锁上那个曾经被我视作爱巢的“家”,踏上了返回s市的旅程。

我爸面对“迷途知返”的我,自然是好好给了一顿下马威,被他甩了好几个耳光,然后关在自己房间里“思过”接近一个月,才算是勉强饶过了我大逆不道的“私奔”行为。那段安静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之前发生的事情节奏太快,我甚至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就已经目睹一段好端端的感情从柔情蜜意走向全面崩溃。我总是想不通,我和顾宇爱对方那样深,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会变得一片狼藉。顾宇从前待我那般温柔那么好,几乎每个知道内情的人都会羡慕他对我的好,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究竟是我变得不好了,还是他变了,还是我们都没变,只是时间让感情变了质,或者现实让纯粹蒙了尘?不过,一直到最后,我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段日子里,我和谁也没有联系,依然会想起过去与顾宇的种种美好回忆,但是心只是钝钝的又麻木的痛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翻江倒海,好似这同居一年的种种伤害已经耗尽了我的心力,流干了眼泪的眼眶,再也挤不出一滴液体。

“禁闭”结束后,我乖乖听了父母的话去了他们熟人的单位工作,工作很轻松,朝九晚五,大家对我都很客气,我每天保持着上班-吃饭-回家-睡觉的沉闷节奏,觉得自己好似行尸走肉。

又过了几个月,我爸妈开始给我安排相亲,我没有再反对,毕竟,我的爱情如昙花一现般绚烂过,然后跌落在地上成了一摊烂泥,以后和谁在一起,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当时单纯的我是那么以为的,麻木的接受是我唯一还有能力去做的一件事。

我就这么在相亲过程中认识了沈洺,他是一个富家子,高大英俊,谈吐幽默,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如今在父亲的企业学习做生意。按他的说法,他对我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了对我热切的追求,不过相较从前顾宇的用心至深,他的所谓“追求”实际上也就是砸钱罢了。隔三差五往我的公司送花,送首饰,发红包,身边的同事纷纷感叹我的“幸运”,不过,他们似乎也认为我的美貌配得上这份待遇。我对这个男人既不反感,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实际上,我觉得我的心就像一口枯井,根本感受不到喜欢或者不喜欢。

我父母很喜欢沈洺,为他说了很多好话,于是,在我们认识之后的一个月,我接受了他的追求,和他像寻常情侣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但是我很少笑,仿佛只是在扮演着“女朋友”这个角色,并不能真正从中获得快感。

交往不到一个月,沈洺向我求婚,在高档的西餐厅,手持钻戒,单膝下跪,我当时只想拒绝,然后哭着逃离这出荒唐的闹剧,但是我可以预见这么做的后果,父亲疾言厉色的场面我甚至用脚指头也可以想象出来。况且,就算我拒绝了沈洺,又怎样,在父母的安排下,还会有无数个沈洺出现,终于有一天,我会妥协。所以,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于是,我对他伸出了手,虚伪的假笑让我自己都觉得很恶心。再之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我一个朋友也没请,我这边全是父母的亲戚和朋友,连伴娘也是母亲朋友的女儿。婚礼全程,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牵线木偶,在沈洺与我交换戒指,相互拥吻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顾宇,想起了我们在游乐园第一次亲吻时,他嘴里的巧克力味,那一刻,我哭了,大家都以为我是喜极而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有多少伤悲。

当晚,沈洺喝醉了,回到新房,我起初不太愿意,走出这一步始终心有戚戚,可是沈洺又哄又劝,终于我妥协了。但是事后他发现我不是处女,当场就很生气,叱问我以前的事情,我吓傻了,没想到之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他竟然会有如此凶恶的一面,便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些过去和顾宇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骂我不守妇道,自己气得去了沙发睡觉。我愣愣地在床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了新婚之夜,第二天一早,沈洺向我道歉,说是昨天喝醉了酒情绪有些失控,我原谅了他,要不,除此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毕竟,他已经是我丈夫。

婚后,在我父亲和沈洺的要求下我辞去了工作,全职留在家中,沈洺请了钟点工和专门的家政人员,我没什么事情可做,成天百无聊赖,新婚时他还基本都按时回家,陪我吃饭看电视什么的,但我们一直很少聊天,毕竟,我和他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他热衷于体育、游戏等,而我却一无所知。

又过了几个月,沈洺开始借口加班回来得越来越晚,而且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郁的烟酒气息,一如我与顾宇分手前他的模样,我有时会说他几句,他却不像顾宇会安抚我或是好言相劝,而是直接跟我开火,引爆争吵。后来有一次,我从他脱下来的衣服上看到了口红印,闻见了香水味,便找他理论,那是第一次我挨打,他骂我是个多管闲事的臭婆娘,直接抽了我一耳光,还说我成天呆在家不做事被他养着,就该乖乖听话,像个寄生虫该有的样子,竟然还想找他麻烦。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我,于是哭着回到家中,跟父母讲了这件事。谁知他们不仅没有和我站在一起批判沈洺这种行为,反而劝我说夫妻难免有些摩擦矛盾,床头打架床尾和,让我别再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要学会体谅和包容。

就这样,我又回到沈洺身边,他越来越变本加厉,回家时间越来越晚,回来时往往沾染着风月场所的气息,有时甚至整夜不归,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屑一顾,好像我只是一只被他豢养的宠物,稍有不高兴就对我动手,开始只是耳光,后来拳打脚踢都有过。

他对顾宇的事情耿耿于怀,由于我们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他有一次满怀妒意地质问我以前是不是为顾宇堕过胎,所以现在生不出孩子,对我无力的解释冷言嘲笑。他对我外出的时间有着严格的限制,好像生怕我背着他在外面偷人,给他绿帽子,虽然他自己在外面过着颠三倒四的生活,到后来甚至懒得在我面前隐藏。最开始我被他称颂不已的美貌,渐渐沦为他用来攻击我的武器,似乎总是觉得这张脸会给他招来莫须有的情敌和无数的麻烦。

和沈洺的婚姻生活,才让我明白堕入地狱是什么感觉,我每天生活在他的阴影下,花每一分钱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出门要向他汇报去的地方,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引发他的怒火又遭来一顿毒打。我经常失眠,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哭,因为那被他视为霉运的象征,会影响他的生意。我就在这样可怕的婚姻中如履薄冰地活着,有时候会想到一死了之,却又没有勇气,也不是没想过离开,但是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到了社会上也没有立足于世的技能。我害怕改变,也害怕再面对任何未知,于是,就如此把自己放逐在地狱的底层,任由生活一遍遍地蹂躏。我有时会自暴自弃地想,也许这就是我背弃了爱情,回到所谓的“安全地带”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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