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你会懂,世界不是围着你转,梦想有时只能用来践踏,因为,我们都要,活下去!
——《人生如戏》
与韩昊阳的决裂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地狱。当晚我给佩红致电,解释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就遭到了她无情的嘲讽,好似我们四年来的友谊抵不上几张照片和一篇谎言文章带来的冲击。第二天,便有很多骚扰电话和短信过来,谴责我的不忠和背叛,其中有许多粗俗不堪的言辞,既有对于我用情不专的抨击,也有对于我蹭韩昊阳的名义发稿的嘲笑,“爱我所爱、贫贱不移”成了他们最孜孜不倦的讽刺素材,各种标新立异的漫画、文字、言论几乎将我重重淹没,甚至在学校食堂吃个饭,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者在一旁高声议论,唯恐我听力不好。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搬离了学校,利用老叶给我的最后一笔资金在附近租了一个单间。
在我搬家后的第二天,我从学校附近一条小巷子回家的路上被人从后踢倒在地,然后蒙上头套暴打了一顿,我不知道这是校园恶霸贺嵩迟来的落井下石还是韩昊阳的“粉丝”路见不平,总之等我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取掉头套的时候,肇事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证据又何谈追查。我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到处是伤,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再加上心情郁闷透顶,在那次事件发生之后,我大病了一场,烧得恍恍惚惚。
那段日子里为了赚生活费,接了一个网络上写稿的活儿,每天都有字数要求。因此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在网上拼命地赶稿,而且我从前不屑韩昊阳为了发稿赚钱,写一些媚俗的违心之言,自己却在这走投无路之际,为了达到稿件要求,在键盘上敲出了无数连自己都怀疑是自己写出的文字,我从前热爱的文学创作,如今沦为我挣扎求生的赚钱工具,我不再在乎那些言辞是否符合我的本心,也不再计较那些情节是否烂俗狗血,只要能够顺利通过审核小编的法眼,能够满足“大多数”的口味,拿到那一份工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为了逃避学校里面那些无聊好事者的骚扰电话,也不想对包括蓉儿、妤妍在内还支持和相信我的朋友做任何解释,于是我成天处于关机状态,宅在狭小的单间里面为了生存赶稿,一天三顿泡面,不打扮不拾掇,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披头散发地度过那一个又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的心依然会痛,会时而想起几年来和韩昊阳度过的那么多如梦似幻的快乐时光,偶尔会怀疑这个与我曾经亲近至此的人,怎么可能翻脸无情到如此境地,也痛恨自己竟为了一个人品如此低劣之人付出了那么多荒谬的感情。佩红的不信任也让我痛彻心扉,后来我知道在当晚她妈妈坠楼死去,但是没敢再打电话给她,也许是害怕再被伤一次,也许是想逃开命运给我们一环扣一环的苦难和灾劫。谭羽皓事后尝试和我联系,可能由于同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我和他会稍微多说几句,他为了躲避这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逃回了家中,但是后来为了跟佩红解释,又回来c大几次,但是都无功而返,佩红不愿见他,也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一起分析过这件事情的原委,认为很有可能是莫翰从中作梗,但是没有韩昊阳和佩红的信任,“翻案”对我俩来说都毫无意义。况且,那些照片确实是真的,只是看你如何去理解背后的东西而已。渐渐的,我和他,都心如死灰,各自躲进了各自的硬壳里疗伤。
和韩昊阳的所有联系,在那一天之后都断了,除了一件事,他宣称是自己独自一人创作的《人生如戏》。我离开了他,但是还在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完成这部作品的创作,只是把原先的一些线条和情节略作修改,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我对于网络文稿的放纵随意,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我对《人生如戏》的精雕细琢,哪怕这件事在名义上跟我已经没有一毛钱关系,哪怕我不能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收益,但我依然倾尽全力去做,也在赌,韩昊阳的最后一分良心。
有一次,在我病得几乎起不了床,还在拼命赶稿的日子里,我绝望地望着电脑,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觉得下一秒就可能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那一刻无助与绝望几乎将我吞噬,我有想过一死了之,落得干净,可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又在推着我继续向前。我那天像发了疯一样地想和韩昊阳联系,已经拿起了手机,翻出了他的电话号码,随后又被理智征服,把手机扔在一旁,过了几分钟,仿佛又像吸毒者一般,再次拿出手机,觉得电话难免尴尬,想着发一条短信给他,最后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折腾了半天之后,我终于做了一件事,把韩昊阳的全部联系方式从我的手机和电脑里删除,我不想再给自己任何重蹈覆辙的机会。然后咬着牙,赶完了那天的稿,躺在床上,任由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终于,在毕业前的一周,我完成了《人生如戏》的全部修改和最终的结局,然后把它发进了韩昊阳的邮箱,没有加任何附言,这点默契,我赌他有,他也没有任何回复。果然,我没有失望,后来此书发行的时候,虽然是韩昊阳一个人的名字,内容却一如我之后修改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