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总以为选择最重要,后来终于知道逃不过宿命。
——《人生如戏》
当辅导员叫我去她办公室的时候,我大致能够猜到她会对我说什么,毕竟这几天的风言风语几乎把我淹没,而我只是依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假装把一切屏蔽在感知范围外。
事情的起因说来可笑,也不过就是一双鞋。因为跑步的时候,我的鞋子坏掉了,又没有可以及时更换的鞋子,谭羽皓看不过去,就背着我悄悄给我买了一双对我来说很奢侈的鞋。平素里,我坚持和他aa,硬是不肯在经济问题上占他一丝一毫的便宜,他送的略嫌贵重的礼物也一概不收,他摸准了我的脾气,也不敢再随便乱花钱,但这次他却是比对着我的鞋码买的,再加上我的鞋的确也坏了,他威胁说如果连这个也不收,就真的是不把他当男朋友了。于是我就这样收下了那双鞋,成为整件事情的祸根。也正巧,因为我申请的贫困助学金正好最近发了下来,这个助学金的名额每个班本来比较少,辅导员念着我确实家境困难再加上学分挺高,所以就把这个名额给了我,当时就有同学提出抗议,提出我已经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应该把助学金给其他同学,但最终辅导员依然把这个名额给了我。有好事份子立即把那笔助学金和我脚上的新鞋联系起来,嘲讽说我一个自诩“贫困生”的人,脚上的鞋却没一点“贫困”的痕迹,各种冷嘲热讽、流言蜚语几乎把我淹没,包括有些平时借我笔记复习,看我考前重点的同学,这时也全部调转枪头,开始因为一双鞋把我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我对于这样的事一贯是懒于解释,由他们说去。但辅导员也出面找我,我想,和这件事应该脱不了干系。
我们的辅导员是个30左右的女人,我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不似平时的和颜悦色,而是先盯着我的脚看了几秒,才把视线移回我脸上。
“老师,找我有事么?”我问道。
她先是瞪我一眼,然后缓缓开口说:“佩红,你的这笔贫困助学金,当初很多同学不赞成我评给你,你是知道的。”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见我没有回应,她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我是看你确实努力,家庭情况又不好,才顶着很多同学的反对把这笔钱评给了你,我以为你平时生活中会注意一点……”说着,她若有所指地又盯了一眼我的脚。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惭愧的神情,其实助学金和国家奖学金并非不能兼得,只是许多系都本着平衡的原则,给更多同学机会,但若是完全站在公平的角度而言,我就算一人拿到这两个名额也并不过分。
她见我毫无愧色,有些生气:“佩红,我今天找你说这些,我想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既然你拿着贫困生的助学金,就应该有个贫困生的样子!”
我低着头,依然不说话,她见跟我聊也聊不出个名堂,干脆把我遣走了,让我自己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离开辅导员办公室后,我没有如平时一般去图书馆学习,而是绕着最大的操场走圈子,每走一步,都望着自己脚上那双昂贵的奢侈的我作为一个“贫困生”配不起的鞋。讽刺的是,它的确很合脚,穿着很舒服,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舒服的鞋,所以穿着就有点不舍得脱下。然而,就是这样一双鞋,所有的同学、老师,都在明确地告诉我,我配不上!我是一个贫困生,所以我就只能拥有一个贫困生应该拥有的东西,而当我穿着自己配不上的鞋亮相的时候,所以的矛头便都齐刷刷地指向了我。我冷笑,我配不上这双鞋,那我又是否能配得上那个送我这鞋的人呢?和谭羽皓相恋后,除开身边那些最亲近的人之外,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也听过,毕竟,我除了学业优秀,其他任何方面,都没有资本与谭羽皓匹配,尤其是谭羽皓系里的一些同学议论更甚,虽然他曾经很严肃地在公开场合声明过自己的立场,但毕竟嘴在别人身上,你真能管得住?由于我妈在村里成为“标新立异”的离异女人,因此我从小受到的议论就并不少,早已习惯了他人怪异的眼光与非议,只是走着自己的路罢了。只不过,这不配二字,不止是外界的声音,也是我内心时刻会冒出来的念头,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魔障。因此,在内外夹击之下,这双美丽的鞋便显得格外刺眼,随着我在操场上走的每一步,都像一个大写的嘲讽,嘲笑我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