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乖巧地说,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家庭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踩了雷区,只是无意间随口一问。
不过老叶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背着客人,回头看我一眼,脸黑得可怕,眼神里满满的警告,我却无所谓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又走了几桌,我们走到了一个很矮小的老头子身边,老叶向他敬酒,他正打算站起来,我却上前一步,看着他貌似无害地笑着说:“爷爷,您还是坐着喝吧,要不您这么一站,岂不是更尴尬了。”说着比了个身高差距的手势,还假装歉意地一笑。
这么一来,弄得对方相当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叶终于忍无可忍,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了一边:“叶芷涵!你今天是诚心要给我丢脸是不是!”
我翻了个白眼:“哪儿敢啊?只不过我以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去哪儿找个漂亮阿姨作陪我可以不管不问,你也别给我乱点鸳鸯谱啊。”
“好!”老叶咬咬牙说道,“我答应你,反正你现在年纪还小,我可以不管你的事儿,这两年随你玩。我看今天这酒也敬不下去了,你自己出去找自个儿的乐子吧,我会说你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嫣然一笑,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那敢情好,回见咯。”
说着,向他挥挥手,去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潇潇洒洒地离席而去。
走出酒店,大地一片白雪茫茫,冻得我在宽大的羽绒服里都不禁缩了缩身子。这是我土生土长的城市,可是每次涉足于此,我都觉得自己只是个不受欢迎的过客,无家可归。老叶的房子也不过就是一幢偶尔的栖身之所而已,它向来都不是我的家。一草一木的熟悉与情感上的孤寂,让这座城市在我的眼中更显冷清,更不必说春节时期,阖家团圆,路人寥落,我一个人在夜晚踽踽独行,满满孑然一身的既视感。
我虽不怕寂寞,也终于未能免俗,别人家笑语晏晏的团圆时节,一个人置身于一片空荡荡的白色中,难以避免的孤独感让我不自觉拿起手机给韩昊阳发了条信息:“在干嘛呢?”
我起码又走过了好几条街,脚印印在越来越深的积雪中,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复:“在医院。”
我叹了口气,又是如此,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平时若是如此,我便知道他是不想多说的意思,往往也不再打扰,但是今天确实心头郁闷,就多回了句:“现在你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啊?能不能跟我说说。”
这次他回得很快:“等开学回学校了我会抽时间跟你聊的,现在这边确实比较忙,不好意思了。”
这么一来,我也无可奈何,回了一个“哦”字,然后闷闷不乐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看着天地间一片大雪茫茫,又是这样的天气,又是我一个人,和那梦境永远都契合得如此完美。每个和我稍微熟识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穿白色,一身白衣登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身白背后的含义,其实是因为,这样,我便可以与那天地一色的白融为一体,成为它的一部分,而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醒目的扎眼的特殊标志物,永远都只是这一片白色中的一个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