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没有说完,但是我懂了她的意思,我的微笑僵在唇边,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解释如今家里的情况,她之前没有问过,我也从来没有提过,但是如今姐姐的意思,明显是想借着孩子的到来缓和与父母的关系。
我咽了口唾沫,紧蹙眉头,盘算着这事应该怎么跟姐姐开口,也一边掂量“孩子”这个新闻在父母那里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见我不搭话,姐姐像是从我的沉默中领会到了什么,于是她主动试探道:“现在爸妈……是不是依然很生我的气?”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瞒也瞒不过,索性实话实说道:“现在爸妈在家里都不提起你,而且我这次回去,原来你的东西全部不见了,我也不敢问,他们是怎么处置的……”
姐姐叹了口气,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我就知道他们还是很生我的气……”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自怨自艾的味道,“原本还以为,也许可以借着孩子的事情,过年能够全家团圆……”
我不忍心,于是握住了姐姐放在桌上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姐,你放心,我会找机会跟爸妈说孩子的事儿,争取咱们能够过个团团圆圆的年!”
姐姐回望我,眼角泛起了泪光:“好,谢谢蓉儿。”
此刻我也是百感交集,只是紧紧握着姐姐的手,借此表达我的支持和鼓励。
下午我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在里里外外忙着过年前的一些准备,我也被抓去帮忙,唯一得闲的是我那青春期的弟弟,一直窝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一下午我都在试着找机会跟爸妈提姐姐的事儿,但他们忙里忙外,不时两口子还拌几句嘴,我揣摩着时机不好就按捺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拖到晚饭,爸爸看起来兴致颇高,还开了一瓶酒,说是算提前迎接一下新年,饭桌上的气氛看似颇为和谐。见父母都还算心情不错,再想到姐姐中午那个期待的眼神,我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开了口:“爸、妈,马上过年了,难道咱们不叫姐和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么?”
此话一出,空气像结了霜一般,爸妈同时看向我,眼神里有着不同程度的惊讶和被冒犯。
我心里发憷,但是也顾不得害怕了,直接话赶话地说道:“是这样,姐姐跟我联系过,她怀孕了,你们很快就有孙子了,我想,既然这样,父母和子女哪儿有隔夜仇啊,倒不如趁此时机,她给爸妈认个错,然后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话音未落,爸就把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摔,然后指着我的鼻子暴跳如雷:“那个不孝女当时为了那穷小子二话不说离家出走,我当时就说过,出了这个家门,我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上赶着嫁到他余家去!现在以为几句好话我就可以原谅她?做梦!”
我被他吼得噤若寒蝉,但依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话虽如此,但那是你的亲孙子啊!”
“呸!”我爸怒气冲冲地说,“外姓的孩子,和我们吕家有什么关系?连自己亲生女儿都管不住,我还指望她的小崽子?”
“对啊,你爸说得对,当初我们反对她的婚事,她有听过我们一句话没有?”妈也在一旁帮腔,“现在可别指着我们帮她带孩子,又死乞白赖地要认错了。”
“哪有?”我辩解道,“姐姐也是想,过年咱们可以一家团圆……”
“她早就不认这个家了,还团圆?”爸爸嗤之以鼻,“要团圆,和那穷小子一家团圆就够了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她也早就不认这个家啦!一分钱不要就跟人跑了,害得我和你妈丢尽了脸。”
这边厢吵得焦头烂额,那边忽然吕斌轰的一声站起身,把碗一搁,大吼道:“吵够了没有啊你们,这个饭还吃不吃啦!不吃我就进去了!”
说完后,他把椅子一推,然后大步自己回房了,留下刚刚还争执得面红耳赤的爸妈和我面面相觑。
一秒钟后,爸也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开了。我妈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责备,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我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也再无争辩的余地,和妈妈一起开始收拾不欢而散的晚饭留下的战场,默默地接受了这触不到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