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别哭了,有个啥用?没瞅见你们王爷那样儿么?丢不了小十三的……哦,对了,这茶都凉透了,你们去换壶新茶过来吧。”
没爬到山顶,眠夕发现了一条盘着山腰蜿蜒而下的羊肠小道,正好是通向山的背面。
这条小道兴许是前人上山寻天雪蚕时所凿下的,只有一臂之宽,一路盘蜿而下,与四下白茫茫的一片混为一体,倘若不看仔细,根本就很难发现。
但这羊肠小道何止是羊肠,路面上还结了冰层,十分易打滑。
走在小道上往下瞅上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断崖,那腾空笼罩的白色寒气,两条腿都不够抖的。
眠夕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从小白背上滑下,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深吸了几口气。
“你在这里等我,我要下去一趟。”
小白一反正常,叫唤得厉害,顶着她的身体硬是要把她推得离崖边远远的,其力气之大令她无法反驳。
“小白!听话!我只下去一趟,寻个东西,你个儿太大,带不了你,你再阻拦,我、我可再也不理会你了!”
小白拦在她面前,表情狰狞,意志坚定。
“不准你吃肉了!”
小白眼神凌厉,不为所动,令人感叹。
“把你送回言淮那边去!你这辈子,是死是活都不再管了!天曼到北燕,你跑一个月也见不着我!我可不要你了!”
“……”
它虽是一只雪獒,也不见得能听懂他的每字每句,可它那深邃的眼睛里却流露了所有的情绪。
它不同于人,不会掩藏什么东西,尤其是情感,所以当她认真地说出不要它的一番话时,竟清晰地感受到了它所传达的悲伤,令她意外又心软。
她凑过去搂紧了它的脖子,软绵绵的毛发温暖极了,它的头往她脖子上蹭了蹭。
“小白听话,你看我在梵凌山找白安草时,也下过这样的崖,不是安全地回来了么?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找到天雪蚕了,很快上来找你!……等回去了,我们要北煜请我们吃十只肘子烤鹅!”
羊肠小道太滑,站不住脚,只有紧紧攀住崖边上突出的怪石,才能移动步子。
眠夕身上哆哆嗦嗦,一路艰难地挪动着,插在石缝里的十根手指头早被磨的鲜血淋淋,没了知觉。
偶尔踩上一层积雪落了个空,一堆雪顺势坠下山崖,没了踪影,她整个身体往下跌,手死死地插进石缝把自己挂在崖上。
远远望去,瘦白的山腰上仿佛落了只灰黑色的蝴蝶,在风中打着一个个趔趄,摇摇欲坠,极其惊悚。
崖上吹下来的风呼呼作响,刀子般划过她的脸颊,她甚至不敢去舔干燥开裂的嘴唇。
紧闭着眼睛,机械似的慢慢地挪动着脚下步子,忽的一阵更大的狂风像她扑来,一把掀下她头上的斗笠。
眠夕惊呼一声,眼睛闭得更紧,斗笠被风卷下了山崖,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中。
她的喉咙干涩地翻滚了一下,继续慢慢地往前挪动。
日中的太阳照不进来,她的体力一点点流失,感觉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不再属于自己,随时都有跟那斗笠一样的命运出现。
眠夕用力地闭了闭眼,眼睫上布了层雪白的冰霜,视线一片花白,所见之物无一不是白晃晃的一片。
这让她以为方才飞快从眼前飘过的一道鸦青色的东西是个幻觉。
虽然她的体力是快消磨殆尽,视线也很模糊,但刚刚所见的那道鸦青色也并非幻觉。
奚槿接到越漓的命令后立即赶去了凉岷山,凉岷山又陡峭又打滑,费了她不少精力才找到了弋眠夕的人影。
她站在一处断崖顶上,攀着一棵老松柏往下望去,白雾缭绕间依稀可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奚槿视线顺着人影往上看去,正好看见了人影上方断崖上积的雪。
跳下树,酝酿了一股内力,对着地面猛力一掌下去,越漓说不能杀死弋眠夕,虽然她控制住了力道,但人铁定是要摔下去的,活不活得下来,全靠她自己的命数。
头顶上方猝然一震,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滚了下来。
眠夕艰难抬个头,瞳孔猛地放大,倒吸一口钻心的凉气,是山上崩塌的积雪正无比精准地朝她砸来了!
她顿时慌得手忙脚乱,前挪挪后挪挪,但这节骨眼上,往前往后都已经来不及了,比起被雪砸下去,要不自己跳下去得了?
急速滚下的雪堆很快砸中崖边上挂着的人,眠夕来不及挣扎就被落雪卷走扑进了崖下。
可怜的孩子,连吱都来不及吱一声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