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官烈同箫槿元来的很早,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马上便要离开同平,两个人面色都不好。琋妤听说箫槿元来了,便也早早来了,挽着她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这一夜,除了严琋妤,大家的话都不多,严弘植只管陪着上官烈喝酒,我见他们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便带着琋妤、槿元到院子里坐坐,命人沏了茶,摆上果点,只是今日是初一,可惜没有月可赏。“孤听说江南一带风景极美,古语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孤一直望而未去,今槿元有这样的机会可长住江南,真叫人羡慕。”我见箫槿元面上无忧亦无喜,故道。“江南固美,只是终究不是故乡,斯人在外,岂有安心之理?”箫槿元道。“槿元此言差矣,”我道,“乡,何为乡?女子三从,出嫁从夫,夫者即为乡才是。”“这些不过是俗话,可在小女看来,殿下从不是俗人。”箫槿元看着平静的如死水般的湖面,亦如她的眼睛,“吾心归处,吾心归何处?”其实她的心思我倒也猜到了几分,方才我怕他们喝太多,进去看过一眼,步子却停在了门前,门虚掩着,从缝中看去,上官烈已是喝的有些混沌无所知,严弘植正取了披风为他盖上,他微微眯着眼,看见严弘植,有些苦笑道:“弘植,你说有一天我会像你一样吗?”“会的。”严弘植答的干脆。可上官烈却推开了严弘植,“可我不要,我不要像你这样,我不会忘记她的,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呀,嫂嫂?槿元,你今日是怎么了?”严琋妤出声问道。“槿元才新婚,自然有些难以适应,孤在教她舒心呐。”我道,“人生诸事,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总而言之,无愧于己心便好。”箫槿元点点头,看着我道:“多谢殿下,槿元,明白了。”
上官烈是被下人架着回去的,箫槿元跟在后面同我们告辞,她的面色比来时好看许多。“殿下,严大哥,不,驸马,还有琋妤,我们告辞了,不日便要远行,望诸位保重。”“槿元,”严弘植道:“我永远是你的大哥,若是,若是盛刚敢欺负你,就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教训他。”箫槿元笑了,“好,多谢大哥。”
“你说,一个人变心需要多久?”所有人都走后,我问严弘植。“很久。”他说的坚定,“但其实,人最重要的不是心,而是这儿......”他拿手指了指脑袋:“只要这是清醒的,比心有用的多。”“是啊。”我笑了,可是对于女人而言在乎的从来都是心不是吗,所以,你也是做了你认为应该做的吗?
三日后,严弘植送上官烈夫妇出城,至晚间方未归。屋外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闷热,大概是夏天要到了,也罢,雨夜赶路本就不安全,明日回来也好。早早地便灭了灯歇息,听见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殿下,”我微微睁开眼,是采春。“怎么了?”“敏敏小姐来了,求见殿下。”“她人呢?”深夜来访让人不得不担心。“小姐浑身淋透了,刘公公便做主让若林姐姐陪她去厢房换身干衣服。”“好,你再命人去煮了姜汤来,换完了衣服便叫若林带她过来。”采春答应着去了,可才开了房门,便见齐敏湿哒哒地闯进来跪在我面前。“敏敏。”我唤她,她抬起头,整张脸憔悴的不堪,我拿过一床被子裹在她身上,然后扶她坐到榻上去。“出什么事了?”我问。她又“唰”地起身跪在我脚下给我磕头,“求姐姐救我,求姐姐成全我。”我要去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还是因为那件事?”“是。”“荒唐!”我大声呵斥道:“是什么样不得了的事值得你深夜冒雨,连衣裳也不肯换。你是在拿你自己的身体吓孤,威胁孤么?”“姐姐,敏敏不敢。”我这才看见她的眼睛红肿着,而此时有流下泪来。“殿下,齐统领求见。”采春为我披上一件披风,我方道:“传。”表兄进来时,敏敏还是跪着,身上披着被子,头发还在滴水。“参见公主殿下。”表兄的视线看向我。“免礼,赐坐。”表兄坐下后,我问道:“表兄是为敏敏而来吗?”表兄起身跪在敏敏身边道:“敏敏顽劣,还望殿下恕罪,父亲命我将她带回家。”我点点头:“敏敏,跟你哥哥回去吧。”“不,”敏敏叫的极大声,“今日出来时,我便说了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你说什么?”我诧异道。而齐毅则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父亲被你气的犯了病,为人子女,你还不快回去看看!”“不,”敏敏摇头道:“回去了我就出不来了。”“敏敏,你真的如此决绝么,”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她骨子里的倔强让人害怕,“是不是只要孤答应你,你就肯回去看你父亲?”“是。”“好,孤答应你,明日,孤就去见你父亲,然后再进宫。”“殿下。”“表哥不必再说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只希望她不会后悔。”“谢姐姐。”敏敏又给我磕了一个头,方随齐毅回去。
明日,明日是初五,注定是个不安生的一天。
一大早便是各府里来送生辰贺礼的,陛下早前早已命人告知晚间会在宫中为我摆宴,而午宴是严家摆,因而我将一众诰命夫人皆推给了赵氏,自己去了齐府。舅舅被两个丫头搀着出来迎我,我赶紧搀了他进去。舅舅书房内,我道:“舅舅身子好些了吗?”舅舅道:“蒙殿下挂心,无甚大碍。”“孤想,舅舅应该知道,孤今日是为敏敏而来。”我开门见山,“不知舅舅以为如何?”“殿下,”舅舅颤颤巍巍起身道:“殿下也应该明白,这后宫波云诡谲,争斗不休,而且这后宫朝堂不分家啊,我只望齐家能平安度日,远离纷争。”“远离纷争?齐家能离的掉吗?”我道:“恭穆皇后,我的母后,当今陛下的母后是齐家的人,临王的女婿,胜玉郡主的夫君,是齐家的长子,而舅舅您,位列侯爵,官居尚书,您居然说要远离纷争?”“舅舅,舅舅是聪明人,不会看不透这其中是非的。”终于,舅舅在书桌前拟了折子,慢慢递与我:“请殿下交与择礼监吧。”我接过:“好。”“殿下,也请殿下日后能多多庇护敏儿。”我看着舅舅已过知天命之年,两鬓有些花白,面容亦是憔悴,他是真心疼这个女儿,明知入了后宫唯一的依靠只有陛下,也依然对我说这句话。“舅舅放心,能帮的,孤义不容辞。”我捏着手中薄薄的折子,却感觉千金重,这只是一张平常的纸,却是敏敏一生的幸福。
回了严府,下人们已开始忙碌着摆席,我想着严弘植定是回来了,便匆匆赶回“储凤娇”。“驸马回来了吗?”我问道。“还未曾回来。”有人回道。我的心好像向下沉了一般。索性看见了宿儿一早便送来的贺礼,是他自己抄的心经,他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了,可为了我,每回总会做这些叫我感动的事。而中午自然是听着诰命、夫人们的恭贺、奉承,虚情或假意。
午后便要进宫,只是严弘植仍没有回来。严业同赵氏也是要进宫赴宴的,见严弘植尚未回,便又问严弘植打发回家回话的人又问一遍,那人也只是说公子同上官大人感情深厚,要再送一程,这话便是那日的原话,现在,无非是再说一遍给我听罢了。我的心里却是隐隐不安,去杭州的必经之路,是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