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安静下来,可我的心却是越发不平静。我厌恶这样的做法,这样的交易,甚至是这样的自己。为什么我要外人联合来防备我的皇兄,为何我的丈夫于我而言只是合作盟友,为何身边的一切人都是不可信,就连带大我的......曾经的我以为自己拥有一切,高贵的出身、慈爱的父皇、温柔的母后、包容的哥哥、可爱的小弟、像母亲一般的崔姑姑,还有许多许多,英气勃发却满怀柔情的靖王哥哥、自幼便护我爱我的我曾一度以为会嫁给他的袁宗悎、还有待我永远那样好的洪垭......可是这些人呢,还有几个在我身边,还有几个没有变,最后我只能苦苦守住我的宿儿了。
泪,不自觉地淌下来,鼻翼有些难受,我轻轻啜泣了一声,可榻上的人好像就听见了我这细微的声音,我又听见一阵极小心的窸窣声,然后便是一股暖暖的触感抚上了我的眼睛,躲避不及。“想哭便哭出来,没有人是生来坚强的。”我挡开他的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然后去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如同那时父皇哄我入睡般,用大而温暖的手轻拍着我。一恍惚的失神,随即意识到什么,便动了动身子,要躲开。“别动,”他低声说,“想哭便哭,想睡便睡吧。”我微微转头,余光瞥见他的侧面,泪,却糊了我的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哭出来了,这一夜睡的格外好。若林她们卯时唤我起身时我尚在梦中。今日是除夕,满府里的人都早起,将里里外外打扫一新,又要准备晚上拜祭先祖,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只是我今日怕是会连府都回不了了,今日宫里有家宴,又有国宴,因为今日靖阳姑姑就要到了。我起身梳洗却看见严弘植仍躺在榻上,见我起来了,睁着眼瞧我。“你今日不早朝么?”我问,仿佛一切如旧,昨晚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今日陛下免了我的朝,让我先陪着你去接西夏太后,再一道进宫。”他慵懒地抻了一下腰。我点头,“好。”
京畿府的人来报说,西凉太后已至城门外十里,我同严弘植便匆匆赶往城门去相迎。待我们到时,整个京畿府的官员已在等候。我们远远地看见西夏国的旗帜越来越近,只是没想到,随行之人会如此少,不过两列伺候随从,而无一军队,只有几十个护卫官兵。华丽的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可眉眼间却有股子英气,是了,这一定是靖阳公主。后面的官员一齐跪下叩拜,“臣等参见西夏太后。”谁知靖阳姑姑却道:“哀家在西夏是太后,在同圣,是靖阳公主。”这些臣子们便急忙改口:“参见靖阳大长公主。”她这方点头微笑,“都免礼。”然后走至我和严弘植面前,我们双双行礼:“参见姑母。”“参见大长公主。”姑母一手扶住我一手扶住严弘植,上下打量着我们,“你一定是昭宁吧。”“是。”我道。“这位......是驸马?”“是。”严弘植亦答道。“同我们宁儿果然是郎才女貌啊。”姑母又左右看着我们,笑道。“殿下过奖。”我怕姑母又会说我同严弘植如何如何,便道:“还请姑母这些日子委屈一下,就住在而儿臣的府中吧,一应用品都已备齐。”姑母点头:“好,这是最好不过了。”
我们带着姑母先去了我的公主府,姑母因怕麻烦,便让我叫那些府官们先回去,只是我同严弘植陪着她。
我的府邸建好至今日,这还是我第一回踏进来,却不想如此美轮美奂,雕梁画栋。“你这府邸,怕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也住得了。”姑母道。我道:“姑母恕罪。”姑母拉着我的手,“何罪之有,不过看来啊,这传言倒是真的。”“什么传言?”“说咱们同圣的陛下不爱皇子,独宠公主。”“是吗?”我亦笑,只是这笑了多少有些苦涩。姑母又在园子里逛了一会,面上却露悲伤之意。我们又不便问,只好跟着走,姑母大约也瞧出来了,怕我们心里不自在,因道:“见了这园子,倒是忆起一个故人的园子了,同这个有些像。”“这个好办,殿下过几日去瞧瞧这位故人,经年不见,畅叙旧言,乐极。”严弘植道。姑母却摇了摇头,笑的有些悲哀,“不在了,都不在了。”大家顿时语塞,我道:“姑母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会吧,待会还要进宫。”姑母握住了我的手,“好,你能陪陪哀家吗?”“是。”我又看向严弘植,“那就请驸马先入宫禀告陛下,然后再来接我们。”严弘植看着我,眼神恩爱婉转,在人前做戏他总是得心应手,“好,那你在这等我。”“恩。”我自然也不能落后。
我带姑母进房去歇息,与不过是与我说些家常话,问皇室宗亲们的情况,到底是亲人,我知道的大多都说了。然后姑母便是无限感慨,因为靖王兄。“你们这些孩子里,我唯一见过的就是宣儿,他酷似他父亲,小小年纪便英气得很,我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姑母眼中泛泪,我拿起袖中绢帕递给她,自己亦是眼角发酸,“已时过境迁,还望姑母保重自己。”姑母看着我,终于道:“好,时辰也不早了,哀家该沐浴更衣了。”我知趣地告退,便到园子里看看,预备将我这府里逛上一圈。
原先僻地建府之时,因为心中不甚在意,却不想这府邸真是大的吓人,走了这么久,刘全说亦不过十分之一二耳。我遂没了那兴致,便坐在一处雅致的阁楼上喝茶,又命人去府门口等严弘植,待他来了,先领到我这儿来。
可还没等严弘植到,倒是姑母那边派人来说休息已毕,欲进宫面圣。我便去见姑母,又派人先进宫告诉严弘植不必再来了。到了正房,果见姑母已换上了西夏的朝服,正坐在正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