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柔软的翎羽之下，诡异深幽的漆黑占去了大半的瞳孔，使得一双眼无论如何的情绪下都有种无机质的诡谲阴森质感。
即便此刻应该并无攻击性，依旧让人看着极为不舒服。
木霭一巴掌盖过去，眼不见心不烦，扯扯婳姽身上明显小了的衣服，冷笑：“还知道醒了？当娈宠这么久了连件遮身的衣服难道都没赚到？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
婳姽任她扯，顺着力道抬着长臂圈了圈人，靡媚的声音懒懒的：“霭霭，吾饿了。”
木霭：……
老子认输。
最后还是木霭认了命，丢开身上压着的半边身子，胡乱抓挠了一把自己散乱的长发扒拉下了床，回眼递飞刀：“吃什么？”
“面，”婳姽转身脸朝向床外侧，趴着看她，眼半阖着像只高贵慵懒静待投食的猫，“鱼。”
木霭正支着手绑头发，宽大柔软的袖口滑下，露出一大片洁白的皓腕，嘴里叼着梳子口齿不清：“迟腻了，烦一个。”（吃腻了，换一个）
“蛋面，”婳姽看她，无机质的眼没有情感，
“煮鱼。”
木霭翻一个白眼，放下梳子，额发在晨风里扫着眼尾：“哦，随便呀，随便就好，煮什么吃什么才好养活不是。”
说着便随便披了件长衣出了房门。
只是才走了几步便又遇到了大爷。
紫衣凤蝶长裙的女子二十五六的模样，无骨蛇般横倚着围栏，悠闲地摇着把绢丝玲珑小团扇，精致的妆容下，艳紫掺了胭脂色的眼线拉得极长，左眼尾角每一寸翅骨都描画传神的尾蝶挑翅舒展，眉目似嗔还笑，勾人的紧。
缠黏软侬的声音也是勾人：“夫人。”
……夫你大爷的！
“改口。姿娘，不要再败坏吾因为你家主子本就不剩多少的名声了。”木霭前进几步，伸手摸了摸妩媚妖娆的女子眼旁的画蝶，质感还是不一样。
木霭松了手：“给你家主子多制备点衣物，顺便教教他什么叫做‘客随主便’，什么叫做‘男女有别’，教养呢？”
姿娘蹙眉，风韵缭绕的声音有点冷：“主子就是主子，奴儿怎敢质疑。”
木霭冷笑：“所以就敢质疑吾了？”
说完便环视了一周，身上气息冷冽。
四周隐匿的杀气一瞬蔓延，又一瞬收敛。
赛事一过，暮府早已不复曾今冷清得几乎能“草长莺飞”的模样，新近以各种名头来应事魑魅魍魉数不胜数，木霭也懒得管谁是谁的人，只要长得好看还不用付薪水的，就都收！
谁知道暮府的暗卫也是呆的，谁说了赐婚了就要是一家人，什么东西也敢往府里放！
这样广撒网了，最后让混进来的，却仍旧齐整——全是婳姽的人。
一只只要么冷得野鬼似的，要么妖得勾魂，全是大爷是吧？
“姿娘。”一声冷靡妖媚的声音从长廊尽头传来，红衣翩跹的少年撑着泼墨红梅的三十六竹骨的花伞，步步生莲，“自己去领罚。”
姿娘身子一颤，跪地叩首：“喏。”
“霭霭。”婳姽走近，伞面上移，露出一张上好了妆色的诡美面容，他低头伸手，纤长漂亮的玉骨就要贴近木霭，却被她一把避开。
“霭霭，”婳姽丢开伞，熹微的日光之下，脸上的赭色（深红褐色）鸢尾隐暗的光华流转，衬着一张妖似的容色诡异而华丽，“若是不喜，吾杀了他们便是，你不要生气可好？”
话音一落，四处的暗影即刻下地，锋利的刀刃随即搁上脖颈。
暮府暗卫被惊动也四处赶来，站在木霭身后。
“杀鬼杀！”木霭忍着身上日光驱动千瓣莲共生而来的不适，一把抵近人，扯过衣领，凑拢了脸，两人呼吸相缠：“婳姽，你这么厉害——我还不喜你呢，你怎么不去死？”
“霭霭想吾死？”婳姽轻笑，手上一动，临近暗影的刀刃便握进了手里，锋刃入骨，一瞬间血液便溢满了纤长漂亮的指骨。
他把刀柄递给木霭，刀尖漫不经心地指向胸口：“好啊。”
“主上！”
四周顿时全是压抑的惊呼。
婳姽轻笑，无机质的眸子全是诡漠的冷意：“你杀啊。”
木霭冷笑，一把扇开递过来的刀柄，沾血的刀刃落到地上，乒碰一声，仿佛响在人心上。
“阿婳，吾的‘爱人’，吾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就算你愿意，我也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呢？”
木霭捡了泼墨红梅染血一般的花伞遮盖了两人头上，塞进婳姽血迹斑斑的右手，阴影之中，凑拢的形色看着几如耳鬓厮磨：“可一招不能总是用的，若哪日吾真的半点不在乎你了，你死你活，与吾又有半点干系？”
“好了，”木霭站直，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污渍，径直离开：“这是暮府，要死外边死去别污了吾的地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散了。”
四处地上的暗影不动。
木霭转身挑眉：“呃？”
这时，最临近两人的暗影低低一声：“散了。”
四处暗影随即散去。
木霭也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
原地只剩诡美妖异的少年安静持着伞，冷戾阴森又单薄的模样，仿佛永远活在在黑暗，所站之处，连光影都难进。
暮府新招的门房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年身边，佝偻着腰，皱纹满布的苍老面容上滑过一抹心疼，低低哑声唤了：“公子。”
婳姽没有回应，手上的血液顺着伞柄滴下。
良久才仿若自语，冷靡的嗓音似无情绪：“一条狗，怎么会有教养？”
“公子！”老头打断，声音沙哑而沧桑。
婳姽收敛了情绪，伞下面容模糊不清，只传出诡谲阴漠的声音：“吩咐下去，再让本宫看到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就都给本宫滚回暗狱去。”
老头伏地领命：“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