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木小兽要这么这么暴躁了。

身为暗卫，他就明显属于要被“格杀勿论”的混入者范畴，他大概是以为她终于嫌弃他浪费粮食打算玩一出借刀杀人丢弃了废子了。

可惜虽然她的确一直都很嫌弃他，但提供一点儿伙食什么的，她又不持家，眼不见心不烦的，心疼个鬼。

不过也是误打误着了。

“木凄凄，脑子挂在脖子上是要拿来动的，”木霭一巴掌按在小兽少年的发旋儿上，不轻不重地捻压，对着双阴郁漂亮的墨绿眸子，“看看，看看，还敢凶？说点实际的，凄儿识字不？回答吾。”

木凄凄喉间挤出咕咕的声响野兽样的低低嘶吼，右手攥紧了手心里的刀，直攥得指尖发白，一双暗绿色的瞳子恶狠狠地盯着她木霭作恶的手，一副恨不得一口扯下来撕咬下肚的凶残模样。

“问汝呢？哑巴了？识字不？”

木霭半点不怵，这么久了，木呆小兽除了瞪就是吼也没见真的对她动过手，怵毛。

木凄凄身子僵硬死沉，握刃的手磕在地上抵着，长喘了一口气，良久才压下情绪，冷冷淡淡地回了个字：“识。”

“识字就好。”

木霭蹲回去靠近木凄凄，两指捏出了他攥裂伤口后血迹渗湿的指骨尖，扯扯她塞进那只手的墨玉扣的络子。

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分分钟让人暴走：“拿出来把上面的字念给吾听听。不能漠视，凄儿，这可是命令。”

木凄凄低头，机械地拿着玉叩辨识了上面的小篆，平板出声：“……暮……琦。”

“暮琦暮琦暮家琦玉。”

木霭削葱样的白嫩指尖点在墨玉叩上摇摆，纯粹的黑，晃目的白，两色相衬，明明都是素淡的色彩，但在那抹白的挑动下，偏偏就是有了低调的明润婉转。

“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自家远房小堂弟那儿哄来借用几年的，那家伙倔死了，要是弄丢了得闹死我。”

各国世家贵族子弟多有象征身份的信物，以便于行走各地时能鉴定身份并且寻求当地族人的庇佑。

而暮家的信物便是玉叩，嫡系子孙持血玉，庶系持墨玉，都是以独特的鎏金技艺将名字镂刻其上，每一枚都必须经过暮家七成以上的族老点头，择日刻录族谱，方有资格铸造。

木凄凄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信物还可以离身顶替，但刀不需要自我，做暮琦还是木凄凄，与他而言事实上并无差别。

于是他俯身低头：“喏。”

“至于你的面具……”

木凄凄一怔，指骨无意识的又开始用力收缩。这方木霭已经走出了房门，声音飘远。

“愿意带着就带着吧，暮家子弟，到哪儿都没必要委曲求全。”

外面，日光倾撒一地，天色完全放亮了。

**

马车咕噜咕噜行了大半日，几近暮色四合才到了青麓书院独占的佚名山山脚。

与山脚下驻扎的军士交换了铭牌出示了谕旨后，遣归了多余的护卫，木霭木凄凄两人顺利入住了山脚下专供学子与家眷歇脚的小桃源庄。

小桃源庄如同名声，简朴古拙，说是庄院却更像一个避世的山外小村落。

高大茂盛的长青树抽枝舒展，清幽的灌木错落有致，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其中开得烂漫。低矮的木栏草垛分割开小小的空间，人家间既相接又独立，田埂上交通阡陌，鸡犬闲步其上，摇摆嬉戏。

一副现世安稳的静好模样。

木霭被分在了一个桑树绕堤的水岸旁的一处院落。

这个时候不算正常的入学时间，村落里人烟罕至，院落两进两出，附带了门前一株百年的老桂树，夜里桂香清甜，袅袅娜娜地弥漫在微凉的夜里。

“凄凄，树上有虫。”

木霭夜里被桂香引诱得睡不着，起了身出门，就看见木凄凄正蜷着半边身子靠在桑树头上，一双暗绿色空空洞洞的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树下的池塘，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有虫。

见木凄凄不理睬，木霭才缓慢走近一步，仔细瞅着前方垂着的枝丫，确定没看见桑蚕这种毛毛虫系的生物后，又走近一步。

“今夜无星无月的，你倒有兴致出门赏景了。不像往常样把自己关小黑屋了？”

木霭站在树下，木凄凄靠在枝干上。前方水波没多少光线可以反射，只听得到一簇一簇的游鱼破水的声音，看过去全是一坨的黑。

尽管这样黯淡的夜色下，木霭还是可以看出小兽少年劲装下裸露出来的一小匝皮肤不正常的病态白。听虞九说过，木小兽从很久以前开始，在每次没有任务的时间里，如果不是在拼命训练筋骨，就一定是把自己关在小黑屋了，一整日一整日的，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

她几乎可以想象小兽躲黑暗里的模样，应该也是这样蜷着靠在一边，空洞寂静。

“凄凄是害怕了？害怕做不好伴读的任务，还是……害怕所有的以后？”

木霭捡起几块脚边的鹅卵石，也不用力，就随意地砸在临近的水面，偏偏每次都能带起一尾跳跃的游鱼。

“凄凄，”木霭自说自话一点儿不尴尬，“害怕这种情绪于事无补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想继续了就弃牌，不甘放弃就努力用好剩下的东西，抓到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拼下去。生与死，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再迷迷茫茫地敷衍下去。”

她面对着池塘气质淡薄：“凄凄，福祸相依，你太过依赖你原本的力量了。”

木霭的前二十余年人生，破破立立，不管狼狈还是荣耀，她就从来不回头，像个痴情的傻姑娘似的抱着裹脚布止步不前有什么意思。

夜色深深，小虫叽叽奏乐，衬得村落更加宁谧寂静，声声催人。

木霭退后几步，凑在桂树底下最丛密的花枝旁，认真地踮着脚尖嗅，裹着毛茸茸的披风，摇摇摆摆，像只小松鼠似的多动，什么都能揪出来玩玩逗逗。

嗅够了，困意渐渐回笼了，她才转身慢慢悠悠踢踏着步子回屋。

她又不兼职知心姐姐打酱油，没必要掏心掏肺呀没必要。

天上厚重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远，月色如水，银辉普照大地。

木霭的指尖也跃动着明月清霜的光。

她仰目，青黑水瞳幽幽晃着月光，突然轻轻一笑。

唯有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摘了身上披着的累赘，木霭返回桂树拾了地上半枝带花的枯丫，又走回了院落屋前圈着的小小院子。

青苔在月霜下犹如荡漾水中的纵横藻荇，她抬腕旋转，像是立在水中的妖，自顾自舞蹈，悠远神秘的曲调轻轻扬扬。

“绵长的岁月逝去，鸟儿将祝福啼唱，朝来夕往，花冠盛放，附于树影，溢彩流光，万物滋长，水畔葱茏，汝之所至，乃是大和。镇魂祝词若是传到你的耳畔，孤独的灵魂便得到安抚，献给你永恒的美好梦境，希望幸福环绕在你的周围。缘结如锦，年华喧嚣，命运多舛，终至此时，静寂之地入汝眼帘，在沉眠之中光华四溢，带领你穿越迷途，那便是我赠与你的祝词。”

木霭阖眼神色恬淡静穆，举止投足，一帧一画，合着镇魂祝词《斎唄》曲调的柔软古朴，美得空渺，仿佛欲乘风归去。

千万里之遥，容冶在血泊中睁眼，抬头仰望，山崖上狂风猎猎，他把手从曲着的膝盖上拿下，在山洞的阴影里，无声地伸向苍穹之上高悬着似乎永不可触及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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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提几句，这篇文有系统外挂的介入和各种美男，女主挺拔向上和懒散作妖的性格并进，男主则妖艳诡靡心思又诡谲又纯粹，而设定上不会是过粗的金手指与“天下美男都爱我”此类横行天下。权谋有之但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谋人。嗯，说这么多还是在于——喜欢的亲们，拜托动动手指收藏一下评论几句，求支持，打滚~另外，男主马上就要出来刷存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