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栈。
清早,东方露出鱼肚白,极处挂着的启明星亮色渐渐淹没在泛起的天色朦胧中,夜的黑围绕着冉冉红日的露头散去,曦光撒下穹野落上翘脚的屋檐琉璃瓦。
早市的小贩推着木车,咕噜咕噜,饼面摊上葱油饼在油锅翻滚,滋滋,两面翻起脆黄的边角,老师傅见火候后来,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个,右手不停,动作潇洒地点缀上最后程序加味的葱花。
旁侧的老妇人顺手接过包好递出去:“大人您的饼好了,两个铜板。”
“好嘞,”楚坜一手接过一手递去铜板,然后就着油纸没包住的边缘部分咬了一口,一时烫得直张着嘴哈气又不舍得吐了,硬是梗着脖子吞了下去,看得随行的窦章古铜色的一张俏脸扭曲,有个吃癌晚期的丢人“上司”肿么破。
两人习惯了军里闻鸡起舞的那套,天色刚亮就已经松好了筋骨回客栈了,窦章如今基本上是把受伤后看着愈发纤弱可怜的小姑娘当自己捡的小猫一样爱护,早早练武完毕就心心念念,拖着楚坜一大早逛遍了早市,寻找了一大堆小姑娘可能喜欢的早点零食回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姑娘也该起床了,窦章捧着满怀的小玩意儿拉着哈欠连天的楚坜上了楼就要敲门。
“小暮霭,汝就脱干净从了吾吧。”
房间里蓦地传来这么一声。
窦章一刻惊得差点松手摔了东西,好在楚坜反应快一把接过顺便拉开了人贴身在了门后。
房间里的声音贴着门板传到外面。
“……丑拒。”
“哦,真的不从?莫不是要吾亲自动手?”
“……伤都已经好了!”
“汝说好了就好了?汝是大夫还是吾是大夫?这身漂亮肌骨要是处理不当留了疤嫁不出去多可惜啊——”
“我不怕留疤!”
“汝不怕留疤吾还怕败坏了自个儿招牌呢……看来还是要吾亲自动手。”
“不许动!我……”房间里木霭一抹脸表情憋屈悲壮,堪比壮士断腕,“我脱……先说好——擦药归擦药,你不许又随便乱摸!”
“就汝那点包子鸡排骨,没胸没屁股的,”阮侬依伸出今早新染上豆沙胭脂的蔻指点点木霭胸前小小的隆起和掐得断的小腰,清丽婉约的鹅蛋脸上柳叶眉下嫌弃的眼神语气毫不掩饰,“当吾稀罕摸?还不如摸自个儿来得满足呢。”
木霭、窦章、楚坜:……
楚坜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拍拍已经石化了的窦章,把他拉远了才沧桑地叹息:“小暮霭这是舍身就义成全了大家了。回头告诉兄弟们一定要牢记这份恩情。”
没能继续扯下去,楚坜胡子拉渣遮掩下的嘴角这一刻翘得不要太明显,脸上全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幸灾乐祸,压低的语气激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
“阮侬依那家伙终于找到新玩具了哈哈,兄弟们的美色终于可以大昭天下了哈哈哈哈!我要去剃胡子了!走,小窦章,让你第一个见识见识吾耽搁多年的美色哈哈!”
窦章一脸崩溃:“将军!小暮霭她是女子!”
楚坜当然看出了他的纠结愤懑,眼一挑,小年轻啊不知道世道的艰难阮侬依的艰险,遇到那家伙一腔热血有个屁用,想他当年没遇到阮侬依前也曾是枚根正苗红的正直青年好么。
但自己的兵还是要抢救一波的,楚坜按住窦章蠢蠢欲动的肩头。
语重心长:“那又怎样?里面可是阮侬依,阮家的阮侬依、墨家的阮侬依!别说是魏国贵女,就算是魏王来了拒绝都要掂量掂量!”
窦章满心绝望,手中捧着的东西早已撒落一地,赤红着一双眼,拳头捏着格格作响。
楚坜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好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阮侬依那家伙不长情,什么兴趣都是来得快也去得快,现在看来也没有伤害人的打算。大不了到了寿春请公子出手帮衬下就是了。”
窦章不言,良久,握紧手中的腰刀冲出了客栈。
楚坜在原地老神老神地看着窦章远去,直到看不到任何身影,轻笑一声,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又踱着步子回了房间门口——继续兴致盎然地听他的墙角。
房间里。
木霭迫于无奈只得松开了点护紧的衣领,趴在床上埋了头,露出一大片小巧的背脊,欲哭无泪:……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言诚不欺我,特么明明一个仕女美人怎么就能有这样一颗猥琐糙汉的心呢?!
特么还是个背靠墨家大树阮家大树楚国大树……
让初来乍到的她不好随意捅的马蜂窝!
命途多舛流年不利都不够形容她的。
“放轻松点,”阮侬依化揉为拍,提醒着不大配合的别扭病人,“汝这般缩着皮,药效进不去的。难道汝是想要吾每日多帮汝上次药么?既然汝要求了——”
“无房送了(我放松了)!”木霭气极,闷在枕头里出声飞快打断阮侬依的作妖,然后深吸口气,尽力把全身的肌骨松弛下来。
原本微微隆起的纤细骨骼就这样在呼吸间的颤动间一点点收回到细致如瓷的肌理,仅露出上方两个小小的精致蝴蝶骨,歇着蝶似的美感脆弱。
阮侬依垂了点鸦羽,纤长柔软的睫毛遮掩下一双婉转美目眸光深了深,接着又用小指勾了药膏在掌心揉散温热之后覆盖上去,边边角角都涂抹了上去,动作细致温柔。
下方被压着磋磨的木霭自我催眠着“大家都是女的最多她属性女汉纸了点”、“全当免费按摩了”什么的,在这如水般的手法下,带着早起的困劲儿和一番折腾的疲倦慢慢睡了过去。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也没有看到,在她熟睡之后,某个“女汉纸”渐渐停了动作,埋首置于她脖颈,如同打量美食一般,凑拢了鼻翼嗅嗅又伸出舌尖舔舔,一双婉转美目光华流转间——竟如兽般竖直了漆黑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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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队伍终于抵达了寿春。
“小暮霭,此去经日,可要记得想人家呵。”
“呵呵。”
一大早,木霭在又一次面瘫脸中结束了此行的最后一次温柔磋磨,补睡了半日,整理好衣衫不整的模样随军入城时已接近午时,因着定了半月后楚国出使几国的使臣回归集齐才开正宴,她早上随楚坜入了城后便独自入住了早已备好的私人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