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吧。”
木霭看着前方的舞蹈轻轻说,听着无甚情绪。
“不放。”徐沭接口的毫无压力。
放下了试温的手指,徐沭又一动不动地盯起眼前人来,宽大沾血的斗篷依旧遮过大半张脸看不见表情。
突然,不知道他打量出了点什么,倏而横手,将身前弱骨纤纤的小姑娘整个抱了起来走向另一侧。
还不够。
徐沭加力握紧,细长的手臂隔着衣袍都几乎要陷进木霭身体。
腰侧的肉大概是要青紫一段时间了,木霭笑意温淡地想,同人不同命就是件如此魏晋分明的事。
同是诸侯之子,徐沭这样闹腾,所有人却必须要纵容,她的少年主公清淡安静又漂亮,却不得不十分挣扎地活着,还老是坎坷不尽,连累得她十分痛苦。真是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实,木霭笑意加深,屈起食指随意地加持了点妖凰之力,轻轻扣在少年臂弯穴位上。
徐沭右手一麻,瞬间被卸下了力道。
却只软了一呼吸不至的时间,他下意识又固执伸出去的臂肘尽管还在颤抖着,却还是接住了人。
徐沭低头,看见的便双青黑深深的眸子。
一排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水润的瞳仁漆黑透亮,幽幽无波,虽是笑着,深处没怎么走心掩饰的冷淡凉薄却是一览无余,直接了当地展示着主人的不悦。
不悦又如何?
斗篷帽檐下细腻优美的下巴上扬,两瓣唇色如熏丹,再上的美人弧深深,显出几分糜丽诡异的艳色。
谁知……
“脏。”木霭阖着眼开口,一张精致的小脸还挂着清淡的浅笑,只有两人听得见的低语里却满是倦怠又腻烦,还真是阴魂不散呵,一入手,她便已经注意到了股熟悉的让人呃逆的气息,夭寿呵。
她如今体子弱,这番折腾下,身体已经不支,徐沭的身份再敏感不可得罪,她也没忘了自己现在还顶着“准太子妃”的名头。
她抬起手,莹润纤细的手指冰凉沁骨,仔细看指尖还泛着一层薄浅的玉兰色泽的幽光,缩在巫祀祭服雪色的散大的衣袖下,伴着说出的“脏”字缓缓覆盖在了环抱在腰间的一双手掌上。
十指相覆交合,木霭顺着尖梢用了十分的力道往外也没能推开,便捡了手下小指逐渐递加力度捻动。
脖颈一凉。
“妾心似铁……对爷,你永远这般狠得下心。”徐沭语声似是委屈又像不满,挣脱了受刑的小指凑近,鼻息呼在木霭脖颈上,带来一阵湿凉的触感,又在木霭爆发前知趣地离开。
“小霭霭,”他一身青灰斗篷衣,身骨纤长,远远看着也是名臣仕流之辈,声音却糜丽又黏腻,听着便觉缠绵悱恻深情异常,“心悦吾可好?”
“呵……”
“不知廉耻!”
两个旁若无人正一方谈情一方被说爱,突而,旁侧一声粗声粗气的暴喝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旖旎诡谲的气氛,徐沭动作一滞,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子毒蛇似的阴冷,随后顺着木霭未在用心的力道放开了手,转回席位上半曲起一只脚支着手枕着下巴,拿起盏酒看过去。
木霭神情冷淡地立着,小小的身子依旧笔直,颇有些孤家寡人吾自岿然不动的既伶仃又从容的味道。
夸茂忍不住又向地上啐了一口,他身材魁梧,一身遒劲纠结的肌肉块几乎要挤破沉硬的铜质铠甲,早在军营里兄弟们就听闻了太子妃暮家女是个药罐子,先前他眼瞎看她高坐高台孤傲清秀竟还觉得勉强配得上自家主公,谁知道如今……
他为英明神武的主公不值!
夸茂也算太子坤麾下的一员虎将,早早在公良坤刚入军磨炼的时候开始便一直侍奉左右征战沙场,十分忠心耿直。
要糟!仲孙隋一把合拢折扇,神色纠结。
可惜已经晚了。
那武将的粗犷嗓子一吼,这本被大家故意避开以免打扰才子佳人的一隅小地方便立刻成了焦点。
早先顾忌着全场气压压抑着好奇心,并不清楚徐沭身份和其中弯弯绕绕的三公九族食客谋士,此刻转过脸来光明正大移过眼看起好戏。
他们身份也算尊贵,惹不起大的,看一介小武夫的玩笑总可以吧?
只见那方,瘦弱俊逸的白面书生几乎撑红了脸,拼了命地把喝醉后失了分寸的莽夫拉到了身后。
夸茂早就不满了,趁着酒意也没想收敛,那贱人都做得出还怕说不成!结果对上了隋军师一双寒星四射要喷火的丹凤眼……顿时焉了。
他是在仓原君这边食客谋臣里有些地位,可也不代表他惹得起凶残起来不是人最爱背后捅刀子的军师大人。
木霭皱了皱眉,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即将耗竭,只觉心里甚烦。
徐沭这厮明显胡闹她胡闹得极为熟稔,魏王和太子坤怎么可能不知,他们都没说什么要得这些人废话!要不直接来一场以势压人收尾算了?
这样耽搁下去她身体总超负荷,到时候死得早了一刻功败垂成她还不呕死。
她扬了眉就要上前开口结束这场闹剧:“那……”又如何?
“暮家嫡长由得你们非议?”这时却又横插入句懒懒散散的话。
公良砷移步挡在木霭身前,俊长的眉眼带了醉意和几分没睡醒的潦艳,一身墨衣长袍做底外罩牡丹镶边的赤色袍氅延出一抹无声的少年张狂。
他淡淡反问,语带威慑,里面的袒护显而易见。
身前立着的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肌理挺拔的背影,木霭更觉……坑爹。可这并不妨碍她体会自己一瞬间愉悦起来的心情——锦衣怒马少年如花,真真是世上最赏心悦目的东西。
更何况她能成功出仕还必然有他的默许做支撑。
想也知道她一介挂着准太子妃名头的贵女抛头露面出仕,还是立场对立的废世子方,他若真想要拦下不要太容易。
救命恩人这般厉害还能白莲花,果真是想逼她直接外出吃土另辟疆地。
公良砷轻易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后甚感无趣,转身看向了暮家一向病娇的小姑娘。出乎意料的,他这次看见的不是某丫头鼻头眼眶发红的蠢傻模样,而是沉静的若有所思。虽然衬着小小稚嫩的身子着实不搭。
她站在那儿,松松馆上的青丝下清秀的眉目淡而缥缈,那双水润的杏眼抬着,认真地望着他,突然,她说,很用力,一字一顿:“我是,认真的。”
公良砷看着女孩微微长开后线条可见精致流丽的轮廓,看着那双此刻什么也没有映进的青黑眸子,那里竟蒸腾着几分他熟悉的野心与诡谲的雾霭,山雨欲来,气势雄浑,毫不掩饰。
“认真的?”他站直了一些,只一个眼色,气势便陡然现出慵懒背后收敛着的凛冽凌厉,运筹帷幄杀伐果决,那是群雄割据下牢掌魏国半边天的几乎独尊的太子的气势。
“认真的。”
公良坤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木霭却注意到他修长眉目下眸子空濛后的走神,他拍了拍木霭的脑袋,语色随意:“好啊,本君接受。若有一天汝有这个实力,吾与汝好好杀一场便是。”
明明公良坤是以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接下了战书,木霭却还是油然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
那是史笔记载“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的名士一派,那样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面前,接下了属于她的战书,他的身后山云欲起——
这是枭雄争霸争地盘抢主公阴谋阳谋烈酒美人的最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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