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居然存了心骗她！甘宁把稻草人一丢，就要去追，结果稻草人却又自己燃烧起来，火苗腾地窜上来，将她团团围住。这火却又不是真的火，要她灭掉它不难，只是也要废掉她一点时间。

白泽和夜羽几个想要冲进火中来救她，甘宁高声喊道：“先别管我，快去追！”

那女人明明早就死了，必须靠着吸人血才能维持生命，放她出去就会害更多的人，必须赶紧把她抓住！

几人不再犹豫，一齐向外奔去。他们知道，这点麻烦甘宁自己可以解决。

很快甘宁就从火中脱身，赶上了他们。那女人果然又出来害人，白泽把所有人定住全部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夜羽伸手过去就要把那女人抓住。张凡陡然扑过去，一道黑金合着朱砂绘成的符往他背后拍去。

“小心！”甘宁远远喊了一声。

道家的术法他们并没有接触过，再加上有灵在暗中帮助，实在不能掉以轻心。前面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一张小小的符有这么多作用，没想到张凡这个不起眼的完全被忽略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走了这么多弯路，现在才把凶手找到。

夜羽听见她的声音，却没有停。他知道所谓道术肯定有他精妙的地方，或许张凡这张符会伤了他，但他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如果继续空耗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这女人。他想尽快地帮甘宁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手抓住了女人，张凡的符压到他背上，顿时仿佛滚油出锅，滋滋声响，他背后冒出了一阵白烟。

一点小伎俩而已，就算厉害他也绝对能抵抗，夜羽有这个信心，那东西伤不了他什么。他的手便没有放松，可面前的人却突然想开了血盆大口扑向他，人脸已经不再是人脸，变成了血淋淋一个大口子，长满了獠牙，仿佛要把他吞噬。

他也不惧，正面迎上去。手上被咬中，却沉沉地痛了起来，像触电一般，他手上一阵麻痹，不得不把人放开。而后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左手掌心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仿佛要把他的手撕裂，把他说筋骨拆碎。

身上一阵剧痛，他的身形一顿，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他整个人掉落下来。

甘宁惊呼，正好赶了过去接住他的身体。

一看，却是他体内控制住的那些妖兽在作乱，欲要突破他的身体，将他吞食。该死，怎么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让这些妖兽有了可乘之机？

担心他的身体，连张凡把女人带走都已经顾不上，甘宁将元力注入夜羽的身体，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那些妖兽好生霸道！

“白泽，严无修，去追他们！”眼睁睁看着张凡他们走远，她不甘心，夜羽这边却也不能放下。她手上不停，只对着身后大喊。

“可是……”白泽不放心，夜羽不知道现今情况怎么样，她强行要为他疏导会不会伤了自己？

“别说废话，一定要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逃走，否则就不是她和灵打的这个赌输赢的问题，而是世界人类安危的大问题。

那个女人如果继续害人，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非命。甚至被咬鬼没死的人也有可能和卢月一样变成吸血怪物，到时候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真正的地狱。

她态度坚决，白泽只能狠心不管她，和严无修唐旭几个追上去。

“阿宁……”她的元力终于让夜羽悠悠醒转，他抬手抓住她的，阻止了她再空耗灵力，对她摇头，“先别管我，你也去帮他们吧，灵在背后，不然那道符不可能那样厉害。你如果不去，他们怕是要吃亏。”

“可你……”甘宁犹豫。

“我不会有事，你不是暂时替我稳住了体内的妖兽了吗。”他虚弱地抬头笑，“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他们一时还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只是让我多吃点苦而已。放心，我真的没事。”

听他这么说，甘宁也不再扭捏，放下他起身去追。

夜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微的迷蒙，似乎就要看不清。

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暂时不会有事，所以他放心地叫她离开。可他却不知道，让她走，却差点真的失去了她。

甘宁追到之后，严无修已经快要抓住张凡。张凡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勾唇笑了一笑，而后对着虚空一闯就不见了踪影。和前几次一模一样，凭空地消失。

“会不会又是障眼法？”白泽狐疑。前几次张凡就是利用他的符给那女人隐身，他们才找不到，以为人消失了其实他还在原处，等追的人走远他们正好可以出来，这样他们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人。

“不是，已经被我识破了，他们就不会再用这样的办法，而且这里没有张凡的气息。”从前甘宁是想不到这上头，再加上那女人本来就是个没有气息的死人，她没法察觉。可现在多留了个心眼，张凡又是活生生的，她不可能感觉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真的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那会去哪里？”难道真能凭空消失？

几人正惊疑间，面前蓦然光芒大亮，大片大片的乳白色像月光一样倾泻下来。抬头看去，在他们左上方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门，里头张凡带着那女人正在狂奔，可以清楚地看到。

甘宁抬脚就要进去。

“阿宁，看起来不对劲儿。”白泽和严无修一人拉住她一只手。

“我知道，那个是幻境，灵创造的幻境，可是如果我们不进去就永远抓不到他们。”她心里清楚得很，但不能放任不管。

她穿了进去，白泽严无修便也跟上。唐旭余一亮他们跑得慢些，等赶来的时候那道门已经消失了，他们便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在外围转圈圈。

幻境里头没有高楼大厦，也不是暗夜。天高云白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山，连绵不绝的高峰。三人在后头追，找到拉着他的女朋友在前面跑，眼看就要追到了，张凡忽然停下，对着甘宁大喊：“你站住！”

甘宁顿住脚，并不是因为他的呼喊，而是她看见前头已经是断崖，再追过去他们就只有跳下去了。

“张凡，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别再执迷不悟了。”她把手伸出去，希望他能够自己走过来。

虽然一直都喜欢欺负他，老说他猥琐，不修边幅，虽然对他不算很熟悉，平时接触的也不算多，可他毕竟是他们的伙伴。甘宁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他和徐岩他们一样，是凤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并不希望他死。

“我执迷不悟？”张凡握紧了身边人的手，女人也望着他。尽管是披头散发，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她很美，一种充满诱惑的美。他看着这张脸，因为奔波而挂满了汗水，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那样真实，怎么可能死了呢？

他把她抱入怀，对着甘宁大吼：“不，你们才是错的！我爱她，我爱她这有错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逼我？”

“我们没有逼你，她已经死了！”白泽高声吼着，期望能把他唤醒。

甘宁也看得清楚，那女人明明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难道不是灵从中做了手脚吗？

“张凡，你清醒一点，她不是真的爱你，她就是灵派到你身边来迷惑你的。她是一个幻影，根本不存在的，你就是灵选中的和我打赌的第二个人啊！”甘宁一步步走过去，一步步接近他。

她的话张凡似乎听了进去，他似乎在思考，静静地侯在那里，一动不动。

甘宁就快要接近他了，她的手就快要触到他。张凡却忽然退后了一大步，眼看就要摔下悬崖。

“不要过来！”

“好，我不过去。”甘宁忙止住脚步，安静地等在那里，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你先过来，好不好？”

不能再往后退了，再退他就会掉下去，这虽然是个幻境，可灵的幻境就是真实，幻境里人死了也是真的死了。

“甘宁，我可以死，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我想要她活着。你帮我救她好不好，你救她，我那些人的命让我来赔行不行？”张凡揽着怀里的人，屈腿对她跪下来，他只想救她，除此之外别的都无所谓。就算要他自己去死也可以的！

“我救不了她，张凡，她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只是被你的符封在躯体里，死人我是救不活的。”甘宁无奈地看着他，她真的没有办法。

“不，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可以的！”张凡扯着嗓子疯狂地大叫，“卢月你都可以救，因为卢月是徐岩的妈，所以你宁愿自己死也要救她，为什么我的清河你不能救。就因为徐岩在你心里更加重要对吗，因为你更在乎徐岩，不在乎我，所以你可以救卢月，但不愿意救清河。你还说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你还说你在乎我们所有人，你就是个大骗子！”

“你不是要抓我吗？你过来啊，你过来啊！”他抱着清河缓慢地往后退去，脚下山石松动，颗颗滚落，他的脚已经脱离了地面，转瞬便要掉下深渊。

“张凡！”甘宁惊呼，把手伸过去想要抓住他。

“阿宁！”白泽和严无修同时也扑了过去。

几个人齐齐往下坠去。甘宁抓住了张凡的手，白泽和严无修也一人抓住了甘宁一只手，几人像是垂倒的布帘一般倒挂在那里。

甘宁使了元力，想把张凡两个全部拉上来，他却一点不配合，铁了心要把他们都拽下去。

那下坠的重力几乎将她的手扯断，甘宁惊讶他的力气居然会这般大。却见他咧嘴大笑，哈哈的笑声传入她耳中异常像是夜枭的怪叫，让人很不舒服。

“哈哈哈，下来吧，去死吧！”张凡的面目忽然有些扭曲，他脸上呈现的竟是强烈的恨意，他已经完全被灵给控制了。

“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元力已经被我控制了，下去你就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下来吧！”

他的话是那样真实，令人毛骨悚然。甘宁试着用了用元力，发现果然同他说的一样。怪不得她居然连两个人都拉不上来。

“怎么会？”张凡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完全想不起来。

“哈哈哈，吃惊吗，意外吗，还有更让你意外的，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张凡发了狠，手上用了全力，死命把她一扯。她听见手骨咔咔断裂的声音，整个人无法抑制地下滑，山风阵阵从耳边刮过，呼呼作响。

“白泽，严无修，你们两个快放手！”她汇聚了仅剩的所有力气，抬腿将他们两个的手踢开，下坠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们便是再想抓住也不可能了吧。

风从眼耳口鼻灌进来，感觉连心都冷透了。她听见了张凡绵绵不绝的笑声，那声音是那样得意，也是那样的绝望。

她猛然想起来，是了，就是那一夜，她在思考着该拿卢月怎么办的时候，张凡过来告诉她要让卢月解脱，他的手拍在她肩上，应该就是那时候，他对自己下了手。

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他根本一直就在伪装，他的目的一直是杀了她。可惜她谁都算到了，却独独算漏了一个他，算漏了那平时最不起眼的人。

是她的失误，怨不得人。

幸好，最后一个她保住了白泽和严无修，他们两个能好好活着，她也无憾了。

风把她的脸割裂，瞬间便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体的极速下落。突然肩头却被人一揽，而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花草清香。

她睁眼，望见了严无修如玉无暇的脸。

“你……”她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她就是想他们活着，他为什么要跟着下来？白泽呢，白泽是不是也跟了下来？

她转头去看身侧，严无修却揽手将她的头掰了过去。

“别看了，白泽没有下来。我既然来了，就总要救了他。你放心我把他控制住了，他下不来的。”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不管经历了多少，他还是最开始那个严无修。

“那你为什么要下来，为什么啊！”甘宁简直要被他气死。

他只是笑，像三月春风般温暖：“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呢，那样太孤单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把手放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珍而重之地好似在望着一件珍宝。

“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完成你的使命，做你该做的事。”

甘宁觉得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却似乎看不清他的脸了，脸部轮廓模糊，像是被层层云雾掩盖了一般。

甘宁恍然想起来初次相见他那样虚弱的模样，一张脸苍白，蜷缩在厚厚的毛毯里。白泽说，他是用他的整个生命换了她的重生，少年的等待，他吞了蟒蛇的内丹，每百年蜕一次皮，裂肤蚀骨的痛，这五千年他的日子该是多么艰难？可他坚持下来了，只是为了等她回来，看她一眼，而当初那个甘宁，却对着他全然陌生地排斥。

所有的恨和怨都消弭了，严无修其实才是那个背负最重的人啊，她有什么资格怨他？

意识渐渐被抽离，甘宁不明白他说的那句“她一定会活着”是什么意思，却在失去意识最后一刻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一股暖流蹿遍全身，让她觉得那样舒服。仿佛再次重生一般的感觉，

她惊觉，是严无修做了什么吗？

可她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了，转瞬世界便一片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山崖底下，下面全是碎石，咯得她的背生疼。可是疼，能感觉到疼，说明她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她想起来严无修说的话，挣扎着起身四处找寻，果然在不远处的岩石旁看到了他。

他躺在那里，已经没有生气，仿佛已经死去多时的模样。

他怎么了？

她奔过去，拼命地呼喊他，可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手颤抖地伸过去，摸上他脉门。她好怕，好怕摸到的是一片沉寂。可是幸好，还有一点跳动，虽然微弱，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一丝气息。

幸好，他还活着！

严无修，幸好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