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是着急,抬手便想要搭上她肩膀。将要触及的时候,她却侧了身,不让他碰触。
她换了一个方向盯着地面,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他。
夜羽叹了一口气:“阿宁,你还是怪我对嘛?”
甘宁没有答话,怪吗,不怪吗?她说得很轻巧,因为不完全是他的错所以不恨,可是他怎么能一直瞒着她,瞒了这么久?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要瞒着我,说实话!”她的声音沉沉地传出来。
“一开始我以为我可以自己把孩子找回来,后来几次想说却都怕你生气。”夜羽也很无奈,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小心翼翼的一天。他夜羽什么时候为了别的人别的事这样提心吊胆过?他从来都是潇洒的啊,还不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会在乎她的每一分感受,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恐惧。
“是吗,只是因为这个?居然只是因为这个!”甘宁没办法面对他,她做不到像自己说的那样豁达,不迁怒。灵说得没错,如果他不把孩子抱出去,孩子就不会陷入危险境地,如果他可以早点告诉她,起码她能够更早一些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会去想对策,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被动。
“阿宁,你要是恨我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就算砍我两刀都可以,但是不要这样,不要一直折磨你自己,好吗?”夜羽心痛难当,几乎要跪在地上乞求她,这样不哭不闹的她他害怕,他宁愿她痛哭,她责骂。
“我并不恨你,也并不怨你。只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甘宁仍旧盯着地面,声音也平静无波。虽然心中担忧,但她这一刻真的只想安静地待着,好好地想出一个对策,怎么样才可以更快地救出那个孩子,更快地消灭灵。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愤怒,所以需要绝对的安静。
夜羽明白了,他便也安静地蹲在那里,把自己当做空气,只是陪她坐着,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他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浑身的血液仿佛不再流动,天好像黑了又亮,然后又有些蒙蒙的黑。这时甘宁才缓缓地站起来,身体因为麻痹了太久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她反应极快地扶住了墙,这才免得自己一头栽倒下去。她缓缓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而后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去。
夜羽见她起来,站起身就要跟上,挨得近了却被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他便不敢靠近,只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等她出了红叶林,往凤栖去的时候,他便又不敢再跟了,失去了那个勇气。他知道,她心里定然是不想看见他的。两人好不容易和缓一些的关系,到这里又僵持了。
他真恨自己,要是能够不那么在乎早点说出来就好了,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副田地。可是不那么在乎,说得容易,又怎么能轻易做到呢?
回到凤栖,甘宁还有些恍恍惚惚,她实在太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那些存在的问题。可她迈步进去,发现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她回来。严无修、白泽、唐旭、余一亮还有小麒,每个人看见她脸上都是满满的欣喜和愉悦。
他们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们有多担心。
她这才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这些伙伴,还有很多人要救要管,她不可以放弃。
严无修和白泽被灵控制,她必须要唤醒他们;全世界有可能会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她也必须为他们做点事情;还有她的孩子等着她去救。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逼着她不能消沉。尽管灵再怎么强大,再怎么无坚不摧,她也必须昂首直面。
看着面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她无声地笑了。前路就算再怎么艰难,也还有他们陪着一起走。
回到自己房间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神清气爽,她便带着白泽他们几个出发去找梵特。
关于那个五至尊,既然是他在书上看到的,肯定能是他比较了解,要解开那个谜团,还是得找他好一些。
已经过了这么几天,国内的事要处理的都应该已经处理好了,他的做事速度她还是非常相信的。
果然,她去找梵特,梵特也在等着她。
瞧见艾西和科文也在他身边,一副准备出行的模样,她以眼神询问。
“我们要出发去找五至尊。”他说。
“去找五至尊,像你上次说的那样往被边去?”甘宁问道。
“是。那五个人我们还不知道是谁,所以必须去找寻。”
“去哪儿找?一直往北,那不是往冰谷大洋方向吗?那地方冻得能死人,别说人,连一只生物都没有,确定是要去那个鬼地方找人。”余一亮虽然听不懂什么五至尊,但听清楚了要找人,找人去荒无人烟的地方确定真的可以?
“当然,就算要去没有人的地方,因为我们要找的是人,也不是人。”梵特一句话彻底把余一亮搞晕了,他便干脆不说话了。反正整件事他参与的都不多,要找人还是什么他只需要跟着去不就得了,管他上山还是下海。
一行八个人向北出发,而且不是瞬移过去,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目的地。偶尔坐坐车坐坐飞机,可最多的时候居然是靠着两条腿往前慢慢荡去。好像游山玩水一般,这节奏甘宁可有点不喜欢了。
“书里面说叫你往北去找,那有没有告诉你具体怎么找?”她凑到梵特身边同他低声嘀咕。
“没有,书里只是说,边走边寻。”梵特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似乎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甘宁一直觉得自己很会装,到了他这里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装模作样。
好吧,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边走边找好了。反正到最后着急的不是她一个人。而且梵特会这么有信心,一点不着急,肯定知道些什么。
走过几个国家,越往北方去,天就越冷了。虽然他们几个都不怕冷,但这样的天气里穿着短袖单衣难免显得诡异,为了不引发太高的关注率,他们便停下来买了几件棉袄。买棉袄的过程中碰到了同样在买衣服的夜羽,这家伙倒像是真冷的样子,鼻头都冻得发了青。
夜羽死乞白赖地粘上来,甘宁看都不看他,直接把他当空气。夜羽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她,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地赖到她身边,强势霸道地揽着她,腻着她。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不点破。对于夜羽严无修还有洛克来说,当然是希望他们两个永远互相不理睬,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这个晚上,他们刚好走到一个小村里,村里没有酒店,他们又实在不愿意躲在小树林里过夜,就找了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租他们的房子住。这家人确实还是村里最好的,光是空房间都有三四间,比其他人家都多。三四间对他们来说虽然不够每人一间,但大家挤挤也很够了。只有甘宁一个女孩子,她一个人一间,剩下的三间随便他们七个男人怎么分配。
不过他们几个愿不愿意挤挤,这个她就不管了。其实原本他们可以瞬移回凤栖睡一觉,不仅睡得安稳还睡得舒服,但甘宁不愿意把科文他们带回去。打从心里她就觉得凤栖应该是他和白泽严无修他们死人的领地,只独属于他们的家,不应该有太多别的人踏足。
这户人家只一家三口,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对待他们这些外来的客人很热情。甘宁让白泽给他们钱,他们原本还不肯收,说了很久才不好意思地把钱收下。
一家人都很淳朴,虽然说的话不知道是哪国方言,奇奇怪怪的口音,但好在甘宁他们几个都听得懂,不然交流还真是一个问题。
这家的男人一脸的胡子,头发也留得很长很茂盛,据他们自己说是因为这个地方太冷了,留着毛发是为了抵御寒冷。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家的女人会做很多菜,虽然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菜,看起来并不丰盛,但味道真的很不错,让甘宁这个做菜废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家的孩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头发长得拖到了脚下,黑得发亮。她笑起来有一颗小小的虎牙、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极了。
这一家人很好,好得无可挑剔。可惜的是,甘宁他们并不是普通人,饭菜这家三个人热情得太过了,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问题。那些饭菜他们只要吃上一口就知道加了一些不该加的东西。
不过那些东西也奈何不了他们。小小的迷药而已,只是他们很想知道这家人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全部都假装中了招,一个个横平竖直地躺着了。
别说,装得还真挺像。科文那家伙为了显示自己睡得沉,还发出了大大的鼾声,搞得和他睡一个房间的艾西和梵特痛苦得要命,只好封了自己的六识当自己真的睡着了。
到了半夜,门被轻轻地打开,一个人窜了进来。从脚步可以判断应该是女人,女人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在可能放东西的地方摸索了好一番,看样子是想找值钱的东西。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便又摸到他们身上。已经可以确定这家人就是为了谋财,科文便不再装。他可不想那女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在那贼手要伸向自己的口袋的时候他立刻睁开了眼睛。那女人大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都用不着他动手了。
同样的严无修和白泽房间也遭遇了相同情况,只是进房的是那个小女孩,对待小女孩他们就不那么粗暴,而且说得上很温柔。他们身上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要用钱的话也是直接从凤栖搬来。怕小女孩太过失望还特意给她搬了点东西到房间各个角落,让她好一阵摸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又摸到了另一个房间,另外两个人也无所谓反正给他们一点东西也没什么,就算是给他们钱也无所谓,反正住他们家本来也想要多给些钱。好笑的是,如果他们嫌少可以直接说,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抢呢,真是没法理解。
钱财的事他们不放在心上,但另外一件事就让他们无法容忍了。那个男人不仅摸到甘宁房间偷东西,而且见色起意想要欺负她。他们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如果甘宁只是个普通女子的话肯定就被他得逞了。这一点绝对不可以原谅。在甘宁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几个男人又轮流揍了一番,把人弄得半死不活了还不解气。夜羽绕着这男人转了两圈,想着他既然已经有了女儿,某些东西就不需要留着了。
他在厨房挑了一把看起来很趁手的刀极其淡定地走向他,那家伙快死了还知道害怕,凭着本能往背后缩去,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呜地求饶。
他的刀就要下去,甘宁抬手阻止了他。
把他打成这样,下半辈子应该也只能瘫在床上,教训已经够了,估计这一家往后都不敢再害人,目的达到就好,不需要真的赶尽杀绝。
夜羽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扔了刀。
“以后如果想要更多的钱可以直接和客人直说,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如果以后你们再做谋财的勾当,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们!”甘宁高声告诫了这一家三口,转身便要走。这时那抱着小女孩缩在角落泣不成声的女人却突然喊住了她。
她直直地扑到了甘宁脚下,抓住她的裤腿,又是抹眼泪又是叩头,就是什么都不说,搞得甘宁一头雾水。
“你是想要钱是吗?如果你想要钱你就说,我给你好了。”她提到钱那女人还是一个劲儿哭,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甘宁退也不是,拉那女人也不是,一时间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她使了全力将一只腿抽了出来,女人害怕她真的会就此离开,连忙“咚”一声把头叩在了地上,甘宁怔住,听这声音就知道那该有多痛,这女人为了什么这样拼命?
这一怔愣间,女人已经拼命止住了哭声,额头上的血代替了眼泪流下来。
她扯着甘宁的裤子向她哭诉,由于声音哽咽一抽一噎更是让原本就鸟语的方言更加难以听懂,好在甘宁不是靠着智能手环翻译了,不然她还真怀疑那手环也搞不明白。
“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是他的老婆,我是六年前到这里来玩的,被他囚禁强奸有了孩子又被他强迫着留在这里,和他一起谋财害命。我在的这六年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遇着那些年轻好看的女孩子他就对她们下手,他强奸了不下一百个少女,有的挣扎不顺从,还被他殴打至死。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做过多少坏事,不要放过他,杀了他,杀了他!”
说到最后,抓着甘宁裤管的那只手已经青筋凸起仿佛要爆裂一般,女人咬牙切齿地几乎把自己的唇咬烂。额头上流下的血混着唇上的血一起流尽嘴里,被她全部吞下,她一点都不在意,似乎像是在喝那个男人的血一般。
她说的那些话,确实让甘宁他们都震惊了。原本以为这一家三口是做惯了偷客人钱财的勾当,却不想那个男人才是最可恶的,女人和孩子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但是这个地方虽然偏远居然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管事吗,这个国家的治安怎么回事?还有那些死了的人,被侮辱的人他们难道没有一个人诉诸法律途径来讨一个公道?这个男人怎么可以猖狂逍遥这么久,所有人都存着这个疑问,怀疑其中有内情,一时便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女人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这一刻简直把甘宁当做了他们的上帝一样看待。
“这样的男人还不足以让他死嘛?”狰狞及至可怖的声音传来,女人听不见,他们却都可以听见。那是灵,甘宁仿佛看到了她漂浮在四周,像个幽灵一般转悠转悠。
“不过这样罪恶的人对我来说却是非常棒的营养品,你们要是不杀就留给我,只要他继续罪恶下去,我就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养,那感觉简直太舒服了!”
“是你,是你帮着他作恶?”甘宁瞬间明白过来,这样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犯了法不被制裁,因为她在背后相帮所以他才可以逍遥法外,一次次地逃脱,便让他一次次有恃无恐更加变本加厉。不然他虽然恶却不可能害了这么多人命,或许早在第一次犯罪的时候就被制裁了。是因为灵才造就了他更大的罪恶,他的罪恶又供养了灵,使她更为强大。
就是这样一种死循环,这个世界都是这样。她需要罪恶,便无休止地制造罪恶,意志力薄弱的人们受不了诱惑便被罪恶所引诱,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要罪恶存在一天,世界就将永无宁日。
“对啊,就是我。”灵坦然承认,“可是难道你能够否认那个男人本身就充满罪恶吗,如果他不罪恶他就不会做任何犯法的事,不做害人谋财的事我就无法接近他,所以你能说完全是我的错吗?”
“你不是要我杀了他吗,我偏不,我偏要改造他,让他成为一个善人。我就是要告诉你,人类可以战胜罪恶!”甘宁被她的话激怒了,这个家伙到处诱人犯罪还把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实在可恨。
她抬步向着那男人走去,送了一滴血助他疗伤。
“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我能不能把这个人变成善人。如果我赢了你就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带着罪恶永远消失!”甘宁抬头朗声道。
“哈哈,有趣。”灵的声音从甘宁的头上飘过,似乎人也鬼魅般地在她头上晃了一圈,“你要赌是吗,我跟你赌,不过你这赌得太小了,每意思,太没意思。我们赌大一点,比三局,看看这个世界的人们究竟能不能战胜罪恶。你输了,你就臣服于我,和我一起建设这个罪恶的世界,怎么样?”
“好!”甘宁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相信,人的力量一定可以战胜罪恶,就像白灵残留的执念可以让灵受伤一样,人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她坚信,她一定会赢。
“好,那就这样,三场比试三个人,你选一个我选一个,剩下一个随机挑。等我出来,赌局就正式开始!”得了她的应承,灵哈哈大笑着飘走了。
甘宁头上的压迫顿时就轻了,她俯身将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她说过要改造他,让它变成善人,就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