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凡扭头,看到自已女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果然满是惊惧,估计是因为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突然之间被吓着了。
他心里顿时一阵懊恼,当着女儿的面,确实不该如此冲动,侧眸又阴戾地狠看了宋世南一眼,自然地收了拳,俯下身,单臂抱起女儿,又看了乔珂一眼,嗓音冷着:“我们走!”
乔珂沉眉看向宋世南,想道谢,又想起之前楚欣悦告诉自已的那些事儿,便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匆匆跟上楚墨凡走了。
没走几步,便到了第一阶段的平台,楚墨凡要了缆车,一家三口坐进去,那缆车开动,徐徐便隐入了云海缭绕的高山深处。
乔珂离去时复杂隐恨的一眼,生生刺到了宋世南冷凝的心尖上,似钝刀划着血肉,疼痛难忍。
萧安澜触到他俊容上的冷凝痛楚,心里疑虑更重。
不过一个已嫁他人妇,她根本不用在意,宋世南是个心思深沉极能隐忍的男人,她相信他即使对这个女人有着难以道明的感情,但他也绝做不出忤逆道德的惊世之举。
只是她还是有些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怎么会在宋世南这样的男人心里扎下印痕的?
不过,这些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她挑了挑长眉,走过去,挽过他的手臂,装作无所谓的轻松语气:“那时候听蔚尔讲起画城的笔峰山,还以为多了不起呢,这一看好像和别处的大山也没什么区别,说奇比不上黄山,说壮观又比不上泰山,我们回去吧,你刚才不还说今天要接待一位重要的客户吗?”
男人这才收回一直久落在那云海里的深沉目光,侧首淡漠地看她:“不登山了?”
萧安澜笑着摇头,将他手臂更挽紧了些:“不登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到你办公室里去喝杯上好的巧克力咖啡来得惬意。”
宋世南沉沉应了一个嗯,从她两手里抽出手臂,率先便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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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义孤儿院新址和珂园同属一个区,不过因珂园离更远,所以两地驱车也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用一家工厂所改建,各方面条件都比以前好太多。
给施院长弄的办公室与住所连在一起,一间是办公室,旁边便是卧室、洗手间、厨房、客厅三室合一的单独居住空间,里面家具设施一应俱全。
当年楚墨凡投资建这里时,包括楚墨海、现在还在国外的楚佳时、楚欣悦、楚源还有许多从爱义走出去的都要出资,洛恺亲自负责的这个项目,抵不过他们的热情,洛恺问过楚墨凡的意见,便象征性的各人都收了一些善款。
目前的爱义孤儿院规模、教育条件以及生活条件堪比画城的顶级贵族学院。
以至于画城好多家长都想把自已的孩子送到这里来接受学前教育。
所接收的幼儿越来越多,施院长聘请了不少专业幼教和托儿班老师来任职,自已真俨然成了专业托儿幼儿园的园长。
生活事业条件都蒸蒸日上,心事却越来越重。
一辆黑色法拉利卡宴停在园门口,施院长已经提前接到过电话,此刻已等在门口迎接。
头发梳得整齐,衣服也穿得很整齐,迎接大人物的样子,唯面色沉重冷凝。
车子停下,一身黑色大衣的宋守行先下车,亲自去拉开后座另一侧的车门,脸色肃冷的宋老爷子迈步走出来。
施院长小跑着迎过去:“宋老先生,宋先生!”
宋道冷冷看她一眼,嗓音威严:“院长,去你办公室吧。”
而后,双手负背而去。
宋守行也沉眉看了她一眼,紧跟着宋老爷子进去。
两人来这里已不是第一次,熟门熟路便到了施院长办公室门口。
待她过来开门,将两人迎进来,她去给他们泡茶。
宋道冷冷出声:“不必麻烦了,院长应该知道我们来的目的!”
施院长握着水壶把手,在桌子那里呆站了近半分钟。
这才又放回去,她抬起头,看了眼窗外,后面小花园里一株双头梅微微冒出了花苞。
宋守行走过来:“院长,过来坐着跟我们说说吧。”
“好。”像是突然定下了心绪一样,施院长憔悴苍白的面容变得淡定从容。
她走到办公室的单人沙发那里,看了眼一脸严肃坐在皮沙发上的宋老爷子一眼,又向站着的宋守行:“宋先生也坐吧。”
宋守行点点头,走过去,在宋老爷子旁边坐下。
施院长这才在两人斜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面色不复之前的凝重复杂,反而沉淀下来,显得冷静异常:“宋老先生,宋先生,罪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也不会奢求任何人的原谅,我万死都不足惜,只希望我两个女儿都能够平安一生,你们对蔚尔的无私,我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再来偿还……”
宋道脸色更沉冷了几分。
宋守行清了清嗓子:“院长,还是说事实情况吧。”
施院长目光落在深褐色的地毯上,点点头,“当年,我与前夫离婚,一对双胞胎女儿一人得一个,他恨我嫌贫爱富,带上女儿便隐姓埋了名,没再让我见那个女儿一眼,我重新跟的这个人他有家室,拿了一笔钱打发我,我再去找前夫,已经道寻不着,我在租房子的地方碰到一个女人,她那时浑身是血,她说是她跟的男人的妻子派人追杀她,当夜还没送到医院,那个女人就死了,我心疼他们也心疼自已,便拿着手里的钱租了个民房,开起孤儿院,收下了那个孩子,因为收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于是,开始陆续有要找孩子的人都找到我这里来,有天,我意外收到一则北城宋家寻找私生子的小道消息——”
宋守仁看向宋老爷子,沉声插了一句:“我找的私家侦探,素蓉跟我那么多年,那年被逼走后,我才知道她竟给我留了个孩子,也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生的,信息太少了,素蓉又已不在人世,我只能仅凭那点信息去找,也不敢公开找,便找的私家侦探,现如今想来,我愧对她的何止是名分,还有那么多年世南母亲对她的胁迫和压力,为了不让孩子也受到伤害,她竟然把孩子留在画城,一瞒便瞒了我数年……”
施院长闭了闭眼,继续陈述道:“根据那名消息者提供的消息,血型、丢失的地址、那个孩子的年龄等信息,我发现那个女人留下的男孩特别像,而且那个女人说过,为了不让孩子受伤,这件事她谁也没说过,证明宋家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大,这一点瞬间让我就起了私心,连着几天我都没睡,我还记得那天天下大雨,我把我一岁女儿的头发都剔光了,拿了当年那个女人留下的一条项链和那个孩子的几绺头发,托人把我女儿送给了北城宋家,而后一直惶惶不安地等着消息,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女儿再被送回来,却没想,那个人说宋家已经把孩子认下了,我当年就在想,你们肯定以为那个女人是离开北城时才怀上的孩子,而我一岁的女儿年龄刚好便也合得上,只是你们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把那个孩子放在画城养了好几年,因为怕孩子受伤,一直跟孩子说的是爸爸已死了,因为这件事,连着好多年,我都噩梦连连,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后悔,只要想到我女儿过着金衣华食的富贵生活,我就不后悔,真的,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后悔……”
施院长尽管极力保持着平静,但是眼泪却根本不由她,在那张苍老的脸上肆虐成灾,她不停地重复着她不后悔这句话。
宋老爷子和宋守行显然都已经气到了极点,但都努力压制着。
施院长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她不后悔这几个字,宋老爷子瞳仁狠狠抽了几秒,猛地厉声打断她:“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