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娃娃小手托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照顾这片花园的神官，我叫英招。”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英招，你好丑。”

他还未收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丑？对啊，他是丑。一个连人形都没有幻化的马身人面虎纹鸟翼兽，确实谈不上什么美感。

他并不是不能幻化人形，他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只不过是那变化的过程中所要承受的痛苦太多，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愿以人形示人的。

况且，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美或是丑，又有什么关系。

就像此刻被女娃娃说丑，他也只不过是略有一丝尴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在里面。就算他真的因着此句变一个人形给她看，这人形可能也比不上她美貌的万分之一，她还是有权力说他丑。

反正她倾国倾城，被一个倾国倾城的人说丑，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不是吗。

于是他依旧和善，笑着对女孩说:“是啊，没你好看。”

“那你说，我是不是最好看的？”女孩俏皮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知道，你还没有长大，长大了也许就是了。”他不喜欢撒谎，却也知道女子最在乎自己的容貌，因而许她一个久远的期待。

“这样啊，那我还真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最漂亮啦！”女孩张开手臂，，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树枝上跳下，正落在他的面前。

“英招英招，我想出去玩。”她环住他的手臂，嗲声嗲气地撒娇。

他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张口说“好”。

女孩甜甜地笑了，却没有松开拉住他的手:“我想要你带我去。”

猛然回过神来，他拒绝了，理由是事务繁忙。

女孩有些不高兴，樱桃般红润的小嘴撅起，似是在向他撒气。

他笑着摇摇头，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说:“要不要跟我去看花。”

“好啊好啊！”女孩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从那天起，花园中忙碌的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活泼的漂亮小女孩。他很高兴，女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让他觉得劳作也并不无聊。只可惜，他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竟仅仅持续了几个月。

在一个小雨淅沥的上午，影青来了。隔着迷蒙的雨丝，他老远就认出了那个油纸伞下颀长的墨兰色身影。他从避雨的屋檐下站起，迎接他。女孩躲在他身后，盯着这个陌生人。

“今日下雨，为何要冒雨出门？”待影青坐定，他问。

“没事，就是想来找你喝一杯，醉红颜最近比较忙，不陪我。”

他这才看见影青手里提着的几壶酒，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何德何能陪酿酒仙官喝一杯？

影青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直接在木桌上摆了杯子满上酒，说了声“请”。他急忙捧起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影青擦擦嘴，问他:“这个小姑娘是谁？”

“园子里的一株灵芝，前些日子化了形。”他答道。

影青眉头一皱，“前些日子是指？”

他微诧，不知有何不妥:“大约是你上次来找过之后第二天。”

他话音刚落，影青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用袖子掩面，小声说:“借一步说话。”

小女孩眨着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两个人避开她去了远处，却也识相地并没有跟过去。她隐约觉得他们是在谈论自己，并且，不想要自己知道。

片刻后，影青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抻着他回来，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论刚才秘密交谈的话，好像那是无关紧要的。他们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酒壶见了底，他才带着微醺的神色，送影青离去。

那一晚，他辗转难眠。

白日里影青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感到针扎般的心疼。他不是没怀疑过，可是如今别人把真相**裸地铺在他面前时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也曾安慰自己，灵芝生长的地方那么偏僻，老君是不可能踏足的，忽又想起那天为了采摘一味草药，老君确是在那里转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