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有什么资格明明做错了事,还要自以为是?
思及此处,两行清泪落下。
“怎么?发生了何事?”
叶槊见她忽然落泪,心中一慌,以为是她病已无药可救,却也只能替她拭去清泪。
“没事。铭姨说,是我自己身子骨太差。以后好好养着就行了。”
这话,说的是实话。铭姨说,是她自己太过伤秋悲月,身子虚。
“没事就好。”
扶着她,替她扶正髻间的玉簪。她身上有着一股薄雪草的香气,这是由于她房中总是熏着薄雪草。她说,这种花的气息太难调了,为了主动迎接挑战,她要一直闻着这香。
后来,她再也闻不出薄雪草的特殊之处了。因为,这种气息开始和她融为了一体。或许,连她都忘了,她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薄雪草。
月长夕,她向来缺少耐心。叶槊,是她最长的坚持。第一次,她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挣开这股成为习惯的气息,月长夕知道,她现在靠得他越近,心中就越是愧疚。越是愧疚,就越是想念,越是想念,就越是放不开。
离开他,忘记他。只有这一条路了。
她的心中快速做下了一个决定。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顺着掌心的玉环缓缓流入心底。
月长夕皱眉,这是自己的心在告诉自己,这是自欺欺人?可她,一向喜欢挑战。
松开玉环后,疼痛奇迹般消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一切皆虚幻。”
她低声细语,他听不真切。抬头看她,她手中持着一柄玉骨扇。华泽润且寒。
“或沧海桑田,或繁华落尽,时光或梦。所以,长风哥哥,请你相信我,时光或梦里,我会向你证明,我是你的妹妹。到了那日,我会向你忏悔,会回去赎罪。”
浅光中,她容貌倾城而圣洁,连带着那柄玉骨扇,成了一副只能挂在云彩中的画。他从不知道她会佛谒,他不了解他的妹妹。
外面的雨一直下,没有停。这儿始终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槊看着她将一地的竹简一卷卷整理好,从未见过她有如此耐心。
“你这两天一直在整理这些竹简?”
“闲来无事,就来整理一下。”
又想起左黎的话语,月长夕不禁微笑。左黎是个爱书人,但他说的没错。
“这些书有的是母亲的嫁妆,有的是皇上所赐,有些是母亲四处寻来的,都是些极好的书。一直蒙尘,倒不如整理出来,发挥他们的作用。”
叶槊见她一直在整理佛经,开口问道:“你喜欢佛经?”
月长夕抬头看他,他怎么会知道?转眼间,看到自己手上的佛经。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刚想回答,又听他道:“我见你一直在整理佛经,方才问上一问。”
原是这样。月长夕笑道:“不是特别钟爱。至于为什么要整理这些,只是因为这些都是左黎整理好的,却被我弄乱了,浪费了他的心意。若是他出言怪我,我就只能委屈着了。”
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叶槊只觉时光静好。想着她这般却是为了另一个人,心中莫名有些苦涩。“那位左先生呢?不知我是否有幸见上他一面?”
空气中微微波动传来,淡淡的迷迭香浅到令人察觉不到。可是,她为什么能察觉到?
“说曹操,曹操到。长风哥哥,你可真厉害!”月长夕取笑道。
极浅的迷迭香,叶槊不禁蹙眉。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长夕幼年时常犯心悸,所以她房中一直有着一盆迷迭草。就算后来她的房中,薄雪草的气息盖过迷迭草,只是那盆迷迭草,一直都还在。
第一眼看见的是玉色衣衫,飘来时,一股圣洁庄严的气息漫延。看清左黎的容貌时,他内心也赞同,这个男人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赞美词。
左黎这是来落霞天府后第一次见到叶槊,他颔首以礼,凤眸在叶槊身上划过。
传闻中,韩雁山庄的未来少庄主意气风发,怎么气息中有着如此的沉抑。暗自从月长夕身上瞥过,左黎心起悲悯。红尘万丈中,一个情字伤了多少人。看不破,便成魔。
掐着左腕的白色砗磲,左黎为这两个看不破的孩子同情。可他心底猛然有个不受他控制的意识,月长夕,其实并不需要他的怜悯,而叶槊却需要。
他只能从叶槊下手。
“叶公子的令尊可是韩雁叶庄主?左黎半月之前有幸见到了叶庄主。叶庄主贵为韩雁庄主,但终年岁已高,一子一女却又常年不在身侧。言语之间总觉颇多凄凉。”
话一出,月长夕与叶槊二人皆是心中一颤。
左黎见月长夕闭了闭眼,她不说也能感觉到她心中的痛。这些话,正好插进了她心底,她或许想过无数回,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
他知道,他这样做是对这两个孩子太狠心了些,但,拖下去,才是最大的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