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一步,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回避秦夏知道这些,我只是不想让朋友失望,我这几年在她面前从不用伪装性情,我隐瞒她这件事,是不想让她把我的人生经历当成悲情故事,让自己在意的人同情算是割开皮肉切断筋脉,永远无法痊愈了,即使自己早已习惯,在对方眼中永远都能看到那道疤,时不时地又能沟起怜悯。我们也是如此,所以才只能相互憎恨,不是吗?”
我也学她摇摇头,回答道:“你说得对,你避开了一切知道你伤痕的人,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大理?我不信仅仅是因这里的风景,这里的气候。我没有你幸运,没你能耐,真的可以割断过去的一切,我始终还生活在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伤疤,亲人恨我怨我,朋友可怜我同情我甚至嘲笑我,我都得忍着,因为我是自己追着掉进你的陷井,我必须受着,可如果连对你的怨恨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受着那一切。”
顾青雨也充满了无力感,她抽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她在掉泪。她一向是冷漠的,就像一个没有弱点的绝世高手,因为她什么都不在乎,她为我掉泪,是自责,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我有种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但想到我的父亲被她逼死,想到我母亲永远都会活在自责当中,我无法移动我的脚步,虽然我知道爸可能是罪有应得,但他不该是我害死他,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只是喃喃地说:“我不会独自离开,我要个结果,你可以恨我,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再爱对方,那就恨吧,如果恨可以让我们彼此牵系对方,恨就恨一辈子。”
她转过身来,泪流满面,纤细而透明的手指抚住脸掐在肉里,她也会痛,对的,她也会痛,她也会不知所措,力不从心。
我心里一阵畅快。
她夺门而出。
我的痛快仅仅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着她弃门而去,我的心很快便像被挖走一块,留下个巨大的窟窿,无法填补。我瘫软着躺回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眼泪很快湿了枕头。这是我和顾青雨绝裂后第一次流泪,满腔的恨现在变成了满腔的委屈,恨不足以使人无助,但委屈却有可能使人软弱。这或许就是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顾青雨是在乎我的,她也曾真心爱过我,并不只是利用我来达到目的,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去查证我父亲贪污受贿,她一直没有解释是为什么,难道真如外界猜测是政敌所为,那她又是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是为利益,还是别的呢?她一定不是为了利益,她不是一个会被利益趋动的人。那么什么才是真相呢?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虚弱无力地胡思乱想,什么也没有答案。我想,我不要她就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哪怕是折磨,我也要每天能看见她。我试过了,忘掉她重新开始生活,但是经过快六年的时间证明这一切都是白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她也是孑然一身,并没有真正开始过新的生活,她仍然还沉陷在过去,我仍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证明什么,争取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