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今日锦添犯错，你们能如此宽恕他，还接纳夏侯婉岚，倘若他日我犯错，是否也能宽恕我呢？”

窦夫人将她扶起说道，“他日，你若犯错，只要不损害窦家名声，不危害窦家利益的，我自当会宽恕你。”

锦添没想到小蝶会这么快就答应了他娶妻。以她的性情，即便知道结局，也应该会拼死一搏，决不妥协的。除非她哀莫大于心死，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不再在意了。锦添感到一阵揪心的疼，但都不及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

婉岚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锦添。那日的婚宴排场比第一次更加隆重盛大。小蝶在她进门前，就已经让萱娘将东厢收拾了出来，将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婚宴上，锦添挤出礼节性的笑容迎接往来宾客，眼光却一直落在小蝶身上。她客客气气地喝过婉岚敬的茶，笑盈盈地递了彩头，又彬彬有礼地陪客人吃饮，丝毫看不出任何愠恼不悦之色。只有一旁深知锦添之意和女儿心思的桃花洪始终陪着小蝶说着些奇闻异事，排遣她内心的苦闷。

等到宾客散尽，锦添被催促着回到园中。东厢灯火已灭，听不到一点动静。西厢则灯火通明，红烛高照，印照在窗纱上的囍字上，一派喜庆。

小蝶黑灯瞎火地坐在屋内，微微的笑容在脸上已经僵了两个时辰。小蝶从小受善变的母亲的严厉对待，使她学会压抑情感和忍受痛苦，善于用笑容来伪装自己。此刻又想起苗师父的谆谆教导，人生之路纵使遍布荆棘，但是笑着走过去还是哭着走过去，那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锦添在东厢门前伫立良久，酒后的一个战栗让他万分清醒。他早就习惯每天天亮醒来后能第一时间看到小蝶，和她一起洗漱用膳。如今两人却分居两室。自己那间主屋偌大而空洞，面对黑暗、寂静的屋子他产生出一种恐惧，恐惧的不是黑暗、寂静本身，而是由内心带来的孤独。从真正意识到小蝶是自己心头所爱的那日起，他就不再惧怕久居独院而带来的孤单，不再感到独自一人承受的那些重担为负担，不再为两人的前路不明而感到不安，而是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渴望着每晚都能听着她匀细的呼吸声入睡，渴望着天明看到她睡眼惺忪地起来和自己微笑，甚至渴望着每次由于她不顾后果的行为而使自己的内心产生复杂、多感的变化。

他叩了叩门，屋内没有响动。但他知道她没有睡。自那晚后，她和他一样变得憔悴、忧郁但却更加坚定。他凑近门缝，“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我会为我们一直坚守下去。希望你能如我一样。”

小蝶听着他离开，从窗缝里瞧见他进了西厢。锦添在西厢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红烛烟袅泪流，嗤声不绝。婉岚在盖头底下偷偷地看着锦添的双脚，等着它们移过来挑自己的盖头。锦添终于走了过去，不过在她半丈远处停了下来，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如今你已有孕在身，我就不在此留宿了。婉岚一听他要走，一下将自己的盖头掀下，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就这样……”她发现自己失态，将后半句给咽了下去，婉言道：“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要是不在这儿过夜，被公公婆婆知道了，可要怪我没服侍好夫君的。”

“娘那儿我自会解释的。你已有了身孕，本就不该同房。你好好养胎，不要操劳伤身。”

婉岚原想待生米煮成熟饭，再真正怀上锦添的孩子。没想到这事儿现在反倒成了锦添的借口，阻碍她的计划了。如果锦添不愿与自己圆房，再过些时日，任那收买的贾大夫也不能使自己的肚子鼓起来。她满腹怨恨地望着东厢，过了一会儿竟然暗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