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祖巫拄着拐棍出来，看到门口的桃夭，心里一惊。臭小子，喊什么客人，这哪里是什么客人。

祖巫上前两步，恭敬地弯了弯腰，“桃夭上仙，祖巫有礼。”

“不用多礼。”

桃夭笑了笑，眼睛却始终注视着那个少年。他似乎对自己不是很友好啊，是嫌他们占用了虎族的茅庐，还是觉得她们占用了虎族的口粮。桃夭无奈地摇头，她天生学不来青玉小丫头的那副委屈样，不然非要找眼前的这个少年说道说道。他实在没有必要仇视她们，因为那些吃食，她们分文未动。

“上仙可曾用餐，茅庐中还有一些口粮，上仙若是不嫌弃，祖巫这就让人取来。”

“阿爷……”一听口粮，守在一旁的饶佳顿时急了。那是最后一点粮食了，森林被狐族封闭，冒险却打猎会被处以极刑。他们虎族的族人本来就少，不能在有所牺牲了。

饶佳想过去外面做工，可外面的人都得到了狐族的密令。明面上不会把他们虎族怎样，可暗地里却极力的排斥，哪怕是想要做苦力，他们也会敬而远之。尤其是浩虎阿爷回来了，族里又添了一张嘴。本来就紧紧巴巴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阿爷可千万不能冲动了，要是给了这个丫头，他们这些族人就要饿肚子了。

饶佳草木皆兵的样子逗笑了桃夭，“别误会，我不是过来取粮食的，昨天族人送去的粮食还有，我们并没有用。”

“你们没有吃？”祖巫急了。他们为什么不吃，族里还有啊，即使饿着族人，也不能饿到清澜上神啊。祖巫眼角含泪，一个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怪我，怪我祖巫没有本事啊，连一点口粮都弄不回来。我没用，我没有用啊。”

“阿爷，阿爷够了。”

饶佳怒火中烧，愤恨地望着桃夭，“你们来干什么，是来抖威风的嘛。是想要看我们虎族的笑话，还是想要知道我们死没死。我饶佳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们虎族只忠于清澜上神，哪怕只留下一个人，虎族也绝不会屈服的，让狐皇死了这条心吧。”

“饶佳够了，别说了，别说了。”祖巫心疼地抓着饶佳，望着桃夭的眼里充满着愧疚。

桃夭诧异的抬头，像不认识一样来回打量着这个叫做饶佳的少年。小伙子不错啊，有情有义，能屈能伸的是块好料子。浅浅一笑，桃夭收回心绪，看向几近哽咽的祖巫。

“祖巫，上神允你觐见。”

“上神，清澜上神，她醒了？”祖巫抖着唇，不敢置信地问道。

桃夭点点头，目光直视着祖巫，没有丝毫地躲闪。她手指纷飞，片片桃花瓣飞舞，一片最红，最耀眼的花瓣打在了祖巫苍老的手背上，与千年之前相同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清澜上神苏醒了，允虎族大长老祖巫觐见！”

“上神。”

祖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两只干枯的宛如树干一样的手臂，平举着径直向上掠过头顶，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地虔诚。苍天可悯，万物不弃，虎族终于把清澜上神等回来了，等回来了。

“走吧，别让上神久等。”

“好，走。”祖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觐见上神的规矩。他面上一窘，拍了拍满是尘土的脏衣袍，低声问着身旁的饶佳，“爷爷这身，还妥帖嘛？”

饶佳想说妥帖，可衣袍上面黑漆漆地油渍骗不了人。他尴尬地呵呵一笑，余光同时扫过身上捡来地衣袍。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嘛。当初他在皇城根下做劳力的时候，听说觐见狐皇必须要衣着整洁，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洁，不然就是对狐皇的大不敬。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狐皇，可现在去见的那人却比狐皇牛掰千百倍。就这一身衣服，会不会被扔出来啊。苦苦一笑，即使如饶佳这样心里强大的人，心里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阿爷，不如我们回去换一身吧。”

“啊，对对对，跟桃夭上仙说一下，我们去换一身衣服。”祖巫高兴地点头，刚要转身，心里涌出一阵凄凉。换什么衣服啊，他们祖孙只有身上的这一套，哪有多余的可以换。

饶佳也反应了过来，祖孙二人相视苦笑。

盼了几千年，想了几千年，终于把靠山盼了回来。祖巫心里五味参杂，含着泪花的眼不时地望向干枯的手背，望着上面的那一片嫣红的桃花瓣。

红鹰守在茅庐外面，看到祖巫祖孙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上神在等你，进去吧。”

“多谢！”祖巫抹了一把泪，那只抓着饶佳的手放下，不自觉地挺了挺背。他们虎族是八荒第一勇士，即使面对凶残的魔族也所向睥睨，他们不畏生死，只有战士的族人，没有弯下的背脊。

拽了拽满是皱褶的长袍，祖巫双手作揖，躬身而立，“虎族第二十二代大长老祖巫，觐见清澜上神。”

“虎族第二十二代大长老祖巫，觐见清澜上神……”

苍老的声音传遍了城北区的贫民窟，被命运碾压的虎族众人一愣，齐齐望着声音的来处。

雪狼族的族长疾步而出，身体止不住的发颤。清澜上神，祖巫那个老东西他喊的是清澜上神。雪狼族长的眼眶润湿，常年不见光的脸上浮出红润。好啊，好啊，他们终于把人等回来了。

驯鹿一族的族长掀开厚厚地沾布门，站在门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允。”清冷的女声，带着祖巫熟悉的声调，猛然在他的耳边炸开。祖巫嘴边的笑越扩越大，笑着笑着流下了泪。是清澜上神，这个声音，真的是清澜上神，浩虎那个老东西果然没有说错。

桃夭掀开沾布门，微微侧身，“祖巫长老，进去吧。”

祖巫点点头，一只脚跨进了茅庐，手背上嫣红的桃花瓣骤然消失。

老天，好神奇。

饶佳揉了揉眼睛，震撼地看着那一幕。那个桃花瓣，它竟然自己消失了，这就是最上层的妖灵之术。饶佳望着桃夭的眼神忽然变了，由防备到疑惑，又由疑惑到了现在的兴奋。

他要拜师，拜这个桃夭仙子为师，只要她肯教他上层妖灵之术，他们虎族的兴旺一定指日可待。

‘噗通’饶佳跪在了桃夭的身前，没等桃夭反应过来，‘嘭嘭嘭’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道：“师傅在上，徒儿饶佳见过师傅。”

“噗……”

刚刚出门的蓝凤几人忽然喷笑出声。一没香案，二没香茶，磕了几个响头就拜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小子，还挺实心眼的啊。

饶佳面上一片赤红，狠狠地瞪了蓝凤等人一眼，老老实实地跪在桃夭身前一动不动。

“收不收你这个徒弟，我说了不算。”

饶佳一愣，以为桃夭是在为了吃食的问题记恨他，心急的抬起头，“师傅你误会了，我是诚心诚意要拜你为师的。”

蓝凤撇撇嘴，扭着腰上前，一只胳膊搭在了桃夭的肩上，“他都叫你师傅了，你还不收下他？”

桃夭白了她一眼，挥落了她那只来回乱动的毛爪子，“能不能收下他，需要上神的首肯，我做不得主。”这个少年的资质不错，心性虽然不稳，但是品行不坏，加以时日应该能够成大器。兴许，虎族的振兴也都要靠他了！说完，桃夭深深地望了饶佳一眼，转头进了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