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叔!他竟是为了心疼她,违逆帝君的旨意!从前,三百年,帝君的吩咐他们几位殿下,便是丢了性命,也要依旨办妥,何曾皱一皱眉头。可是,今时今日,三叔叔竟是为了她……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阿苭看着他,死死的咬着嘴唇,用力的大口呼吸,压着眼底那股快要翻出来的泪水。
明晨看着小丫头极力忍耐着不哭,忽而笑了。两百多年,她没有掉过眼泪,大抵是为了帝君吧!她忍得够久了,往后便活的痛快些,又何妨!
“阿苭,他不让你哭,你不在他面前哭就是了。在三叔叔这里,你便大声哭出来吧,我的胸膛可以暂借你一用。”
阿苭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将脸埋在明晨的胸口,哭的几乎断了气。
“哎呀!可惜了我一件雪白雪白的衣裳。这满身的鼻涕并着眼泪,怕是丢到洗魂池里都洗不掉了。”
阿苭听他挖苦的话,知道他只为逗她开心,便就更加难过、哭的更伤心了。六位叔叔中,她便是同三叔叔最亲厚,大抵是因为,每一回将她送走的差事,都是他在接办。其他几位叔叔虽然也是极疼她,可这一二百年来,却都是忙得很,甚少同她呆在一处。她心里想,叔叔们的情意,她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第二天,清晨,漫天的红霞,衬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显得喜庆极了。
十几里长的迎亲队,直从幻海边排上幽冥宫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连到了玄石宫门外去。
他们满心的喜庆,抬着空空的轿子上山。
然后,他们便又抬着空空的轿子下山,漫天的红霞此时变的特别的碍眼。
新娘跑了,这亲结不成了,幻海小君坐在马上,看着风撩起轿帘。
轿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坐着那个爱叫、爱闹、爱笑的女孩子,他忽然觉得心里也空荡荡的了。他昨夜那样没骨气的叫她走,也不过就是为了逃避父君的责难。她说她有难处,他竟然还那样又哭又闹的逼迫着她,他竟一点也没有替她着想过。
他从没想过,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孩子。他也从没想过,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依靠,甚至是连自护的功法都没有几分。他更加没有想过,离了度朔山,离了幻海,离了北荒大泽,这天底下,究竟还有哪一处方寸之地,可以让她容身。
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都只想了他自己,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他翻身下马,几步走到父君的马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
“今次不怪阿苭,是儿臣昨夜逼她逃婚的,儿臣自知死罪难当,可儿臣如今想明白了,请父君暂留儿臣一条贱命,让我把阿苭找回来。即便,她回来了,不想嫁给我了,我也要完完整整的把她送回幽冥宫。”
幻海龙君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终于做了一回有志气的事情,心头虽然恼恨着,却还是点点头。
“你去吧。不把阿苭好生送回帝君身边,你便也不要再来见我了。”
沉着脸色说完这番话,幻海龙君便带着一队人马,劈开巨浪隐入海底。
站在苦桃树下的六人,皆是满目冷然的看着这一幕。
许久,泰煞才幽幽开口道。
“我还以那小龙崽子是真的瞎了。看来,他这病,还有的救。阿苭若真是愿意嫁,他倒也不是不能谅。”
明晨嗤笑一声,冷冷道。
“你大抵是不知道,他昨日是如何同阿苭说话的。”
“他昨日真的找过阿苭?”
众人吃惊,本来还当他是好心替阿苭开脱,很有男子汉的担当。却不想,那混小子,当人逼得阿苭背家逃婚。
明晨点点头,只低声说道。
“我昨夜忍得很是辛苦。若你们在,怕是也会同我一样,恨不得当即便扒了他的龙皮抽了他的龙筋。”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众人便大约猜出了一些眉目,不由恨上了那位幻海小君,连同着竟对幻海一族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恼意。
老四凝着目,看着怒涛泛起的幻海,阴阴沉沉的开口道。
“想来,同他们做邻居做了几万年,却是甚少来往!左右都在咱们脚底下,往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的同他们沟通沟通。”
他说的这个沟通,自然就是那个沟通。不消几个月时间,他们便将地底幽冥挖出数百个沟,让它顺顺利利的和幽冥地府通了起来。这一沟通不要紧,那向来最是冷清的海底龙宫,忽然就热闹起来,一热闹就热闹上了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