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回跟乌木图的哈森太子闹了不愉快之后,秦艽就再也没能见过这个人了,不过她虽然没有见到这个人,但是这位太子爷却是三不五时的就往这陵广王府跟前儿凑合。
一会儿弄点车马牛羊说是极品送到了府上,一会又弄点奇珍异宝说是难得托人带给秦艽,更甚者,他带了那么极为异域风情的美人儿说是要献给司马易,结果这回来的人连大门都能进,就直接让秦艽轰了出去。
这么一来二去的,这“陵广王与太子哈森交好”的消息不胫而走,弄得朝堂上下皆是惶惶不安。
一个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和另外一个国家的太子交好,这是什么概念?这怎么可能让人心安?
就这样,刚刚刚消停了没两天儿的司马易就再一次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那可真是“多亏”那位求美不得的哈森太子。
秦艽听说最近哈森住进了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朝华楼,据说这位太子殿下刚进去的时候百般不自在,光是那张床就换了不下五张,最后他实在是折腾得烦了,这才勉为其难的睡了上去。
想到那位极为事儿多的太子,秦艽真是为那些礼部的官员们捏了一把汗。
这次礼部尚书杨允文将这安排宾客起居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侄子杨祎,自己退居了二线,想给自己这个出入官场的侄子一些发展空间。
杨允文秦艽是听说过的,这人出任礼部尚书多年,与御史大夫娄方海和工部尚书张桢交好。他能够跟娄方海这样生活在条条框框的规矩中的人谈得来,那么这位尚书大人自然也是一个清廉的官员。
这三个人算是一个铁三角,在朝堂之上常常能听见这三个人与樊朗一党争执不休。
通常的情况是这样的,樊丞相总是会提出一些在娄方海眼中于理不合的意见,所以咱们这位谁都不惯着的娄大人自然要出来驳斥一番。而樊朗肯定也是不会相让的,所以一来二去他们彼此的队友便也出来掐上了,往往这个时候卫征等人就在一旁沉默不语,总之这每次上朝都很是有趣就对了。
不过这有趣归有趣,若是真严肃的讲起来,樊朗樊丞相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虽然娄方海等人一向不涉党争,可是这三不五时的就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下不来台,他堂堂一位身居高位的丞相,怎么能够忍受这种侮辱?
所以认真来说,樊朗其实很是想给娄方海一点教训的,只不过一直没有顾得上他。
可是如今,他必须得将这件事提上日程来了。
年前,他将心思放在了司马潇身上,打算扳倒司马潇随便逼迫皇帝立储,可是前些日子被宋暄那件事一闹,他不得不搁置了这件事。
而且宋暄杀人一事已经让他跟自己这位二女婿生出了嫌隙,两个人虽然这几日上朝之时与以往并无不同,可是两个人之间那种疏离感却是令彼此心照不宣的。
眼瞅着自己这个二女婿指望不上了,这樊丞相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转眼间就盯上了前些日子又公开弹劾他的娄方海。
此时此刻,坐在自家的会客厅里,樊朗坐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眉眼间皆是愁绪。
滕呈坐在下首看着面前这位丞相大人阴沉一片的脸,心里也涌上了一丝丝不安,手指微微收紧,他开口问道,“丞相大人,不知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樊朗眉头一皱,半眯着眼睛就扫了过去。
“这陵广王与哈森之间,丞相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闻言,樊朗的脸色一变,但是瞬间却又了自然,只是挑着眉问他,“滕大人,你也为官二十多年了,自然晓得这其中的门道,这流言之所以称为流言,就是因为这可信度往往只有三分。”
听见樊朗如此说,滕呈的表情一僵,尴尬地扯出了一抹笑容,“丞相说得对,倒是下官,因为着急反倒是慌了。”
“有什么可慌的?”眉目一敛,樊朗的语气略沉,可是又有着几分自信,“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陛下都会认为这件事是真的。所以最近这陵广王自然是要小心翼翼地,自然不用我们防备着。现在,我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滕呈听见樊朗如此说,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了,拱了拱手,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了,“不知丞相有何打算?”
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樊朗透过打开的窗子望了望窗外的天空,良久,他这才开口,“滕大人认为,娄方海娄大人如何?”
“这……”滕呈被樊朗这话弄得着实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了,看了看面前这位丞相的脸色,思考了许久,他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了,“娄方海这个人不涉党争倒是与我们没有什么过节,不过他这个人过于固执,有些时候在朝堂之还真是让人有些下不来台啊……”
滕呈现在完全都是看着樊朗,揣摩着他的心思说出来的话,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怒了这位丞相大人,可是这回,他显然没有发挥失常。
只见樊朗捋着胡子点了点头,随后便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滕大人这话说得极是,娄方海这个人就是太过固执,不懂世故,他这个样子如何能够在这仕途长久的走下去?这些年若不是陛下为了牵制外戚势力,这娄方海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的。”
随着樊朗站了起来,滕呈站在了他身后,俯身拱了拱手,“不知丞相大人的意思是?”
这次,樊朗沉默了许久,随后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最近,咱们这洛都城又繁忙了起来。”
“丞相说的是,这陛下寿辰在即,这周围的国家都来朝贺了,看上去,咱们这都城似乎又要喧闹一些日子了。”
轻轻嗯了一声,樊朗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神情上似乎有些愉悦,“滕大人,刚刚你说起那哈森太子和陵广王的事情,那你可知,哈森为何三番两次往那陵广王府送东西?”
“下官愚昧。”
淡淡地看了滕呈一眼,樊朗走到了座位上坐好,随手拿起了一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前些日子本相听说竟是那哈森太子当街调戏了陵广王的身边的女子,两个人这才结下了梁子。如今哈森如此向他示好,明显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接力打压他一番。”
“竟有这等事?”闻言,滕呈惊了一惊,“怪不得那哈森将那等奇珍异宝都送到了陵广王府上,原来竟是为了博得红颜一笑。”
提起这个,樊朗就忍不住发问了,“前些日子让你去查那女子的身份,你查明白了吗?”
被樊朗这么一问,滕呈才想起来这件事,“查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秦艽正是贫寒人家出身,父母早亡,一个人在那卢亭县混到大的。”
听见滕呈这样说,樊朗心里还有一丝丝犹疑,他总觉得这秦艽像极了一个人,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像谁。
罢了罢了,目前最重要的也并非是这女子。
不再去想这件事,樊朗紧接着就谈起了刚刚那个话题,“滕大人,娄方海,似乎已经有些妨碍到我们了。”
滕呈以为樊朗是因为娄方海当中让他难堪,所以这才怀恨在心,因而想要扳倒这个御史大夫,所以他思来想去,刚想劝慰樊朗一番,就听见樊朗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娄方海这个人虽然不涉党争,但是他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工部尚书张桢再加上礼部尚书杨允文,他们三个抱团,便会让我们推举二皇子上位这件事上吃力。说句不中听的,咱们那位二皇子你是知道的,终日不学无术,并不是皇位的优选,到时候如若真的提起立储之事,这娄方海定会第一个出面反对。”
经樊朗这么一分析,滕呈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丞相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丞相有何计策?”
沉吟半晌,樊朗思索了一下,随后便吐出了几个字,“礼部尚书,杨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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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些日子,司马恒丰在宫里大宴小宴不断,寿辰还没有开始,他已经收礼物收到手软,看美女看到眼酸了。
这几天那宫里见天儿的是丝竹管弦之声,让秦艽彻底见识了这位皇帝陛下的风流本性。
这个时候,她果断的就想起了司马潇,果然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司马潇如今这副模样,倒还真是跟自己那老爹是一模一样的。
宋暄那件事过去了,樊朗也没有功夫找司马潇的不自在了,毕竟这皇帝寿辰在即,他要是在整出什么幺蛾子也说不过去。
前些天樊子苓还来这清心院瞧她,对她表达了感激之情,秦艽当时被她夸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还是司马易出力比较多。
不过自打这件事情之后,秦艽倒是也与樊子苓走得近了许多,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笑,就因为这样,秦艽连去那清香阁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司马易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自己个儿的女人成日里往那青楼妓院里钻。
可是咱们九爷那可真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人物,之前跟樊子苓在这府上玩了两天还挺好的,等再过了两天她就憋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出去逛逛。
樊子苓自然也是知道这位王妃的性格的,所以也便陪着她出去了。
但是咱们九爷只要是出去那就必须得到清香阁转一转啊,所以就带着樊姑娘一起去了。
樊姑娘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震惊,当即大喊了三声“不要”,然而那时的她已经上了“贼船”,要想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因此在她无数次的恳求均以失败告终后,她最终还是被带了进去。
当时樊姑娘那脸红得呦,秦艽只觉得穿着一身绿衣裳的她往门外一站,都给那古代的社会当个红绿灯了。
那确实是樊子苓第一次去青楼,她与那本以为那里面都会是一些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人,可是没成想,那里头的姑娘全都是长得美极且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偶尔有些还在书桌前或临摹字体,或作诗画画,瞬间便能赚得周围人的掌声。
樊子苓着实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秦艽看见她这样吃惊,不由得勾起了唇角,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跟她解释道,“子苓,现在你可知道你原本的理解都是有偏差的了?我这些姑娘可个个儿都是身怀绝技卖艺不卖身的,她们用自己的才情学识本事挣钱,与门外摆摊买包子的那些人是一样的,你既然看得起买包子的,为何就看不起她们?”
樊子苓听见秦艽如此说,自觉内心羞愧,但是却又有了茅塞顿开之意。确实,之前那样看待这些风尘中的女子,倒是她太过狭隘了。
随后,秦艽便给她介绍了一些新朋友,最隆重介绍的就是老板娘顾珍珍和此时的花魁红袖了。
在这之前樊子苓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她身边那几个小丫头还不怎么懂事,有些时候她心中有了苦闷也不能说与她们听,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流泪,发泄着心中的那一点情绪。
此时自从认识了秦艽之后,她的状况明显有了改变,这位王妃,她从来就不缺朋友,而且她身边的灵巧、初五、天权等人似乎也从来都与她没有疏离感,就连经常是不苟言笑的天枢提起秦艽脸上也常常能有一丝笑意。
樊子苓见过这世间太多的美人了,可是想秦艽这样美得如此生动的,她活了这些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好像在这位王妃面前卸下心防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她从来不端着架子,与她熟了那些礼仪规矩就更是被她免去了,她活得恣意、洒脱,无拘无束。
樊子苓常常在想,怪不得连陵广王那样冷情冷性的人都会喜欢秦艽,毕竟任谁都无法拒绝一个可以带给自己的温暖的人吧?
樊子苓就这样对着镜子发呆,默默地想着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发觉,她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秦艽从镜子里看着樊子苓低垂着眸子,唇角微微往上勾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这样,秦艽玩心大起,伸手就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还顺势在她耳边吆喝了一声,这下可把咱们这位胆小的樊姑娘给吓到了。
“王妃,你、你吓死我了!”
恶作剧得逞的秦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紧接着就挨着樊子苓坐了下来,“哈哈~我说妹妹,你这想什么呢啊?瞧你那一脸春情的模样,莫不是在思念你的意中人?”
被她说得小脸儿瞬间爆红,樊子苓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袖子,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瞧了。
她如今可真是后悔当初那样将自己的心事说给这位王妃听啊,现在可好了,这位王妃总是三不五时的就拿这件事出来调侃她,偏偏她自己还不争气,每回一被她一准儿脸得红透了。
可是明明、明明她就没有在想那个人啊——
咬着下唇颇为紧张,樊子苓觉得她还是有必要给秦艽解释一下的,“王妃,妾身刚刚是真的没有在想他,妾身、妾身……”
“啊行行行,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懂不懂?”说完这句话,她又有些极为不耐烦的叮嘱她,“还有,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口一个妾身的叫啊?听得耳朵疼——”
啊?
樊子苓有些惊呆了,她竟不知,她一句自称,也能将人叫得耳朵疼起来!
可是她一个自小受封建礼制约束的姑娘,让她一下子改了这些规矩,她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自在。
于是乎,她直接向秦艽递过去了一个可怜巴巴十分为难的眼神,这下,秦艽受不了了。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秦艽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妹妹,你这招数若是用刀男人身上,那一准儿比用在我身上还管用。男人最喜欢你这种会撒娇的软妹子了,看见了就像上前将你扑倒!”
再次被秦艽说红了脸,樊子苓为了不让自己总是陷入这种为难的尴尬境地,于是不得不主动转移了话题。
“王妃,您近日来找妾身,是有何事?”
翻了个白眼,秦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么,我能有啥事儿啊,叫你出去玩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