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爻抬眼望着她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跑来向我道歉。说罢,还有何事求我?”
夭夭几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袂,将他拽到巷口,轻声道:“你……明儿还会在这儿么?”
“今儿说不好么?”
“不好。”
“那你明儿来罢。”
夭夭笑起来,一派明媚天真,她翘出小指头,伸到错爻面前:“拉拉勾,莫要爽约,谁爽约谁是小狗。”错爻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夭夭捣什么鬼,他欣然伸出小指,两人拉拉勾。
.
翌日,错爻负着柴火沿着集市街道踱着步,眼睛四处瞟着,不像是等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夭夭早潜伏在其中。她买了个葱油饼,正小口小口地咬着上头焦脆的边角。她见错爻走近了,便赶紧将嘴里的饼渣咽进去,将葱油饼塞进袖子里,疾步走出来,站在错爻面前,对他笑道:“事关重大,我们到一边去说。”错爻跟在她后头,走进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夭夭侧转身,对他笑问道:“不帮我,你会去帮公子格么?”
错爻道:“我若绕弯子,你又要说我撩你。今儿我不绕弯子。”他收敛了平日里那副和气亲善得像庙里菩萨一般的神情,夭夭发现面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冷下来时,就像是岩岫里的烟气,淡薄遥远。
“我不爱管闲事,除非这事和我相关。”活了这多年,他又比凡间的人看得远,因此将来发生发事会与他相关,他眼下便要管一管。“你助公子棣,你该晓得如今天下形势——公子格是皇帝第三子,他前头两个兄弟皆已折在了沙场上,而皇后无子,他如今就是长子,无嫡立长,这皇位迟早是他的。而公子格性情较平和,颇有智谋,礼贤下士,在朝中颇有威望。讲来他若做了皇帝,对天下百姓有利无弊。你扶持公子棣与他对抗,先不说兄弟阋墙,若两人到时势均力敌,必须兵戎相见之时,你该如何指使公子棣——打,或退?”
“……自然是打。”夭夭毫不避讳。
“毋论胜负,百姓皆苦。而我,也是这万千百姓之一。”
“那你说,你要去如何?”夭夭颇厌倦他此番迂腐之辞。他竟然将自己看做皇帝老儿治下的“百姓”,说来也真是可笑。
“若你助公子棣,我便助公子格。”他目光沉静,语气轻淡,像是谈论如鸡毛蒜皮般的琐碎之事。
夭夭吃了一惊,刚道一声:“你……”
错爻打断她:“你不可打破这平衡,你该懂得。如若你一意孤行,我也只能想方设法拦你一拦。”言罢,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巷子两旁默立的高墙,轻声道:“跳梁小丑,螳臂当车。”
说时迟,那时快,夭夭疾步退开,冷眼瞧着面前的人。两边墙头上忽然撒下来一张大网,网上结着长钉,甚是可怖。错爻身子向后仰弯下去,单足在地上一蹬,便滑出了大网笼罩的地方。他反手在背上柴火中抽出四根短粗木棍,扬手一根接一根地抡出去,直往墙头上招呼。只听得砰砰四声,接连几声惨叫,几个士兵模样的身影从墙头跌下来,那张网没了人牵住,散落下来,委顿在地。墙头上士兵纷纷手执短剑跃下墙来,像是野草一般,割完一茬还有一茬。错爻不慌不忙,闪身上去空手朝冲在前头的士兵手腕上着力一砍,那士兵握不住短剑,手一松,错爻顺势便将短剑夺了过去。
只见血花喷溅,定睛看去,错爻神色漠然,而他手中短剑剑锋上已染了血色,血顺着锋刃滴落,而被他夺剑的士兵双目圆睁,身形僵硬。错爻向前迈上一步,撞到那士兵肩膀。那士兵身子一软,砰得一声仆倒在地——他喉咙上赫然便是一道狰狞的剑伤,血止不住地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