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明朗的日光透过只开一条小缝的落地窗从外斜斜投射,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洒下一片朦胧,添了几份暖和。
路江英挺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现身,他的手里,拎着从几条街外买回来的饺子。
他的长腿迈的步伐极大,但发出的响声极其轻微,兴许考虑到其他房客仍在睡梦中。
不多会,路江咔擦一声轻微开了房门,他开门的动作顿了数秒。
里头一丝人影也无。
路江忙扫了眼屋内,干净叠好的被褥安稳的躺在床上,沙发上的枕头摆放整齐,里头的摆设都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唯独没了她的影子,连同她的行李箱。
路江的面色沉了几分,放下饺子掏出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立刻查一查,她出境了么?”
话语言简意赅,好似那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数秒后,那头回,“是的路总,十分钟前。”
路江情绪未变,默然的放下电话,将放下的饺子重新拎起走到餐桌前坐下,好似要享受一顿美妙的早餐。
他的俊脸,不愠不火,无波无痕,除了吃东西时面庞在动显得有几分生机外,其他时刻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塑,动也不动。
a市,园林小区。
纳丝刚洗好澡扎着丸子头回到房间猛地在床上躺下,掏出手机玩会。
未到数秒,晓保的对话框忙跳出来找她要帅哥照片,纳丝笑了笑,翻开手机相片,找出她偷偷拍的给她一一发了过去,有几张拍的是老头,纳丝作怪的也都发了。
晓保定是喜滋滋的欣赏图片,猛然一看到眉眼发皱牙齿掉光的老头,忙把纳丝骂了一通。
她咯咯直笑,纳丝发着发着,突然翻起了手机相片。
最新的都是她在多伦多拍的照片,各种街景,小巷以及美食,在经过人爸妈同意的情况下,她也拍了可爱的小朋友,翻着翻着,就把以前的照片都看了一通。
倏然,她纤手一顿,有一张照片是教室敞亮的背景,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坐在课椅上,身挺如松,眉目如画,唇角挂着浅淡的笑靥,登时显得身后的白炽灯都没他的笑容明亮。
是胡祎图,那时晓保几人非要她偷拍,她倒是光明正大的拍了,他还挺配合。
纳丝唇角溢出笑意,并非苦笑,而是直达眼底的笑,嘴里轻声呢哝,“希望你一切都好。”
也不知她沉浸在回忆里有多久,那头晓保直给她发了数条新消息,“人呢?睡着了?不会吧,现在都已经中午了,应该睡醒了才是。”
看罢,她的唇角又笑,带着几分恬然,忙回一句,“在在在,怎么,照片没够?就这么多了,我都是昧着良心拍的,发个红包给点物质奖励?”
晓保没理会她的调侃,她发了语音,腔调认真,“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是我哥接的,当时你和他在一起?”
她的尾音,拔高些许,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这个疑惑,她早就想问,但碍于路江的气场,还有他那句话,还真怕扰了二人兴致,直到纳丝说她回国,她才敢提问,免得遭某人的殃。
语音很短,纳丝早就听完,但她没有立即回复。按在语音键的手顿了数秒,因按的时间太短显示发送失败。
晓保仍在等着她的回复,不多会,纳丝打了文字,回,“那天恰巧遇见。”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这种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何况精明的晓保。
“你们当时真在一起?”
“嗯。”
“有没有有进展?”
“没有。”她一直回的简短,晓保不耐,给她发了语音。
“我说大姐,你和我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他那是分明飞去找你的好吧,就算你不动心,怜爱之心应该有吧,还有既然你们在一起,那你怎么一个人先跑回来了,他呢,没管你?那我哥也太渣了,竟然扔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放你一个人回国。”
晓保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纳丝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挑简短的回。
“忙完我就先回来了,他有事刚好不在,我给他留了纸条。”
纸条内容简短,短短四字,没有落款:我先走了。
路江阅罢,那张纸条当即在他掌中,揉成一团。
晓保看她不想回答,也懒得再问,说句我先睡个午觉便退出微信。
这时纳丝的对话框跳出来一条新消息:你认识佟叶琳么?
看罢,晓保准备退出的手倏然一顿,她斟酌词句:……认识,她——去找我哥了?
纳丝盯着那串省略号,是有难以道尽的意味?
她没再多说:没事,你先睡吧,等等我也要睡了。
没等晓保回复,纳丝就关了微信,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闭眸假寐。
但思绪,有些飘远,飘到了远洋海外。
散步的那天恰好遇见有人在街头弹吉他即兴唱歌,关键是唱的还挺好听,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歌手,名气不大,但仍引来不少人围观。
纳丝也停住脚步欣赏半天,见她专注的模样还挺痴迷,路江拍了拍她的肩膀,问,“想不想听我唱歌?”
“你会唱?”之前和他在ktv时都没听过他唱歌,她还以为他五音不全不好献丑。
她一副讶异的神色激励了路江,说了句等着后,就上前与那人说了两句,那人便把吉他大方递给他,路江有模有样的坐在高脚凳上,扫了眼众人,最后眸光定点聚焦,用英文说了一句,“这首中文歌送给一个美丽的女孩。”
他说话时,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纳丝,后者也毫不退避的直视他炽热的眼眸。
话尾方落,众人便响起口哨以及起哄声。
不多会,他垂下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吉他琴弦上有规律的拨弄,轻缓悠扬的旋律当即入侵每个人的耳膜,包括纳丝。
他低沉的嗓音随着好听的旋律徐徐出声。
不爱热闹喜欢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在浮动不安世界里,找到安稳。
好似是一首女艺人的歌,但他唱时,比女声多了几分醇厚的嗓音,显得愈加动听,歌词有好多,因为是副歌,纳丝只记得那么两句,但她记的,都是关键词。
她也记得他唱歌时,紧盯着她眼眸幽深辽远的瞳孔,好似要将她吸进他的眼中。
一曲唱罢,身旁的大多数是老外,听不懂中文歌,但也能听懂旋律,知晓他唱歌不错,皆毫不吝啬他们的掌声,纳丝也象征性的拍了拍手。
不多会,他放下吉他走到她身侧,跟个求奖励的孩子一样,问她,“我唱的怎么样?”
“还行。”路江当即嘚瑟两句,纳丝又道,“要是当时旁边摆着碗,我就给你投币。”
语落,路江捏了捏她的小脸,低喝,“当我卖唱呢?”
纳丝呵呵笑,拍掉他的手,上下瞟他一眼,轻嗤,“瞧你这架势,还挺像卖唱的。”
俩人便这么斗了两句,最后路江甘拜下风。
在田其咋咋呼呼的来找纳丝时,她才回了神智。
他有几道数学题目不会做,纳丝认真瞧了几眼,耐心替他讲解,小家伙又咋咋呼呼的奔出去了。
纳丝叮嘱他小心些,他的小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思绪搅扰后,纳丝忙晃荡脑袋,也睡了一觉,明天得到公司上班。
不多会,她的呼吸便棉缓规律,胸腔上下起伏。
翌日一早,又得早起的纳丝在好几个闹钟的催促下,才挣扎起身步履匆忙的到公司上班。
将将回到座位,里头的人还没来齐,同事不多,其中有些休假了的,在家里待着,近日公司业务不忙,需要翻译的文件不多,人手充足。
纳丝刚在座位落座,张婉那个小喇叭便凑了脑袋过来,笑眯眯的问,“怎么样,田大美女,出国时有没有艳遇?特别香艳的那种?”
最后那句,她朝纳丝挤眉弄眼,生怕纳丝不懂她的意思似的。
纳丝没理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无可奉告。”
张婉却不依不饶,没放过她,纤手在下颌摩挲片刻,神神叨叨,“我瞧着你气色好了很多,还长了点肉,胸也大了。”
她色眯眯的垂下眼眸,纳丝今天穿了件v领,但是穿了裹胸,她看不见内容。
纳丝当即抬手拍了她的脑袋,她说也就罢了,嗓门还那么大,周围几个男同事的眸光都似有若无的朝她这儿看。
“死张婉!给我安分点!”
后者被她重重一拍,但是笑得愈加风情,又朝纳丝抛了眉眼,问,“男人的功劳?”
语落,纳丝的手直接往她腰上招呼,掐着她嗷嗷叫,直到柳韩喊纳丝上楼,她才松手,走前不忘埋汰她一句,“安分点!”
张婉的面皮变得真快,在她松手后立即扬起笑脸,倘若方才的痛呼不是她喊的似的。
纳丝立在柳韩面前,听着他一番嘉奖,“这次的出差办得漂亮,虽然时间长了点,但合作双方对合同项目价格等都很满意,那头也答应与我们长期合作,说你翻译不错,语法正确用词恰当还很地道。”
他说什么纳丝便笑着点头,其实他夸的有些过,但凡译员都会依据情境翻译,怎么说都不会差到哪儿,他夸的,虽然名副其实,但好似多此一举。
最后,柳韩直道用意,“晚上我请你吃饭?”
纳丝没有回答,也没拒绝,只是静默的立在那儿。
柳韩好似挺有耐心,想来他也久经情场,这点耐心便是这般精打细磨来的。
本以为纳丝思虑这么久是在斟酌拒绝的词句,不料她突兀问句,“经理,你心里是有故事么?”
不知为何,这句话便脱口而出了。
柳韩显然一愣,但纳丝好似只是想问一问,没有期待他的答案,躬身道别后纳丝便出了经理办公室,朝楼下走。
刚回到座位上,张婉那个大嗓门又过来了,依旧与她眨眼,朝她比比下巴。
她的桌子上,有个快递盒。
“陆齐给你送来的,说他刚好取快递,顺手。”
“替我谢谢他。”
张婉给她个白眼,“要谢你自己谢,要我去是几个意思,人又不是帮我拿的。”
纳丝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就你嘴贫。”
后者没理会她的眼神,饶有兴致的催促她打开盒子,“打开瞧瞧?你的艳遇对象寄来的?”
话末,纳丝便扬起手中尖锐的笔尖,朝她扬了扬,咬牙,“你再一口一个艳遇小心我把你了结了!”
张婉佯装做了个我好怕怕的模样,但也没再缠着,笑眯眯的转身离开。
纳丝的手在盒子上摩挲片刻,上头没有寄件地址,只有收件地址和收件人的名字。
她打开盒子,里头的照片映入眼帘,纳丝拿起一摞照片,里头的主人公全是她。
而且都很统一,每一张都是她在笑的图片,他抓拍的很及时,有笑得好看的,也有来不及抓拍模糊了的,纳丝都一一看遍。
照片的背景,都是多伦多异域风情的街头。
最后一张,她没有在笑,是她睡觉时的模样,恬然乖巧,粉唇半翕。
翻到最后,还有一张卡片,没有落款,但就照片内容来看,是谁早已昭然若揭。
上头只有寥寥数语:你把我的晴天带走了。
纳丝看了一眼,便将卡片连同照片一起放回盒子里,搁在一边。
午休过后,又有纳丝的快递,这回是张婉替她带的,她笑得邪乎的递给她,这回没再调侃,只是笑声愈发逆耳,难听得很。
盒子与照片的盒子无异,但是型号明显小了很多,纳丝打开,里头一颗巧克力孤零零的躺在里侧,没错,只有一颗。
仍然有张卡片,字迹刚劲有力:一天一颗巧克力,吃的时候想想我。
这回纳丝忍不住给他发了信息:为什么一天就一颗?
也太小气了些,大学的时候他还送了一箱呢,现在就一颗?差别太大,而且让人吃的很不爽,不够塞牙它就没了。
他那头似乎很忙,约摸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回:一天一颗刚好,送多了你不珍惜,这样你才会想起我。
想他?想他多送一颗吗?
纳丝阅罢,没再回话。
接连几天,纳丝每天都收到一颗巧克力,而且这回直接放在她桌子上,显然快递小哥对她的座位已经熟悉。
肚子饿的时候,那颗体型不算大的巧克力便进了她肚子充饥,而她在吃的时候,确实如他所愿,想起了他,但想的是什么内容,便不得而知了。
这日,她下班后,不知不觉走到百溪,里头的客人挺多,但都压低嗓音小声说话,氛围很是静谧。
简礼在她面前放了杯她的专属饮料,笑道,“怎么今天想起到我这儿来了,工作不忙?”
她出国的事,简礼知道。
纳丝摇头没有多说,默然的执起咖啡喝了口,眼眸倒是打量了她半晌,向来带妆出门的她今日竟破天荒的素颜,连口红都没涂,不得不说,除了眼袋略重,纳丝觉得,她的素颜比她带妆好看,多了几分素净。
这时,简礼垂眸摸了摸她的肚子。
纳丝动作一顿,眉端一拧,问,“怎么,胃穿孔?”
语罢,简礼当即没好气的扫她一眼,“姑奶奶有宝宝了。”
其实方才,纳丝已经猜到了,她神色淡然,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良久,纳丝才问,“他知道么?”
“我还没告诉他,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你想好了要怎么办么?”
三年前,她和纳丝说的时候,她本没看好这段感情,谁知简礼和那个海龟竟然走到现在,还弄出了人命。
世事还真无常,你永远都不知道它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简礼无谓的态度如同往常,“生呗,既然都有了,怎么能忍心把他打掉。”
纳丝凝她半晌,问,“那你要和他扯证?”
要是生孩子,只有这一种可能。
熟料简礼不停摆手,“扯什么证?生孩子跟和他结婚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纳丝拿眼斜她,很不赞同,“那你都把人孩子生下了,就算他不想想你,他就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没名没分?”
简礼没回,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孩子是他的没错,但生不生由我说了算,至于和他结婚,目前没这个打算。”
纳丝禁了声,简礼总有她的一套说法,她说不过,只好闭唇。
而且简礼好似,总把一切都看的云淡风轻,总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怎么开心怎么活。
不多会,简礼的嗓音轻了些许,“世上的一切都是一个x——未知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没人知道,谁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变数。”
这话纳丝算听出来了,她眯了眯眼,问,“你不信任他?”
或者换个说法,就算她现在信任他,不代表她明天依然对他坚信不疑,又或者说明天他依然值得她信任。
简礼没回,这时玻璃门朝里打开,一具修长的身影现身,眉眼含着笑意朝纳丝走近,确切的说,是朝简礼走近。
他也不顾有旁人在场,当即抱着简礼来个舌吻。
纳丝只好别开脑袋喝她的咖啡,纤手不时理理头发,抠抠指甲,过了几分钟,缠绵的俩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店内的小年轻都起了哄吹口哨,全被简礼一个眼神射杀,让他们好好喝咖啡。
俩人分开后,海龟帅哥才顿了一顿,看向纳丝,笑道,“原来纳丝小美女也在啊。”
得,感情人眼里都没有她,纳丝牵开一丝笑意,算作与他打招呼。
除却刚才那句,俩人又把她忽略了。
“你不是说今天忙吗?”
“是挺忙,顺道路过,就来看看你,待会就得走。”
果然不过几分钟,二人叽叽歪歪低语几句后,海龟帅哥便亲了亲她的眉眼,与她道别,顺带与纳丝挥挥手,后者回之一笑。
纳丝瞧简礼眉眼含笑的模样,凑近她身侧,道,“我瞧着,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主。”
语落,简礼当即斜她,手里拿着洁净白布继续擦着高脚杯,眼也没抬,“托不托付终生,就这么两眼你就能看出来了?”
纳丝这回正经了几分,正正脸色,回,“为了你的孩子,你可以来场豪赌。”
简礼挑眉,不语。纳丝继续开口,“若胜,就是一生,负,也不过小半生。”
她啧啧两句,点了点纳丝的额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深沉了,最近念经悟佛了?”
念在她有孕在身,纳丝没有一把拍开她的手,只是轻轻拂开,又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话罢,这时柜台座机铃响,简礼放下杯子,扫了眼来电显示后看向纳丝,瞧得后者莫名得很。
顿了几秒,简礼凝她,道,“21来电。”
纳丝眼珠微滞,回句,“我来。”
简礼没有意见,与她比比下巴示意她接,她则继续动作,擦杯子。
待铃声又响,她执起话筒,“喂。”
那头顿了几秒后,问。
“您好,请问那张vip卡,田小姐有在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