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柔软的枯叶床上,不知时日。朦朦胧胧中睁开双眸,竟看见野人正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同在欣赏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般。
她已然习惯了他那张毛发浓密的脸,也不再觉得恐惧了。对于他的端倪,她权当做是一只野兽在好奇地端详着与自己相似却不太一样的生物。
他看着她哀伤沉默的样子,眼眸里不由荡起一层薄薄的雾霭。他突然蹙了蹙眉,背上单薄的布袋,然后趁其不备一把将柳若离抱了起来。
她诧异地瞪着双眼,却没有任何叫喊,因为她不怕,只是单纯地诧异罢了。此刻的她,依旧沉浸在痛不欲生的变迁中,无法自拨。她没有什么可怕的。连死亡也不畏惧。
野人的步伐很快,仿若一头穿梭在丛林中的猎豹。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此起彼伏,褴褛长裙随风舞动,与那些翩然而落的树叶殊途同归。
不知过了多久,野人轻轻把她放了下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竟是清澈见底的小溪。不,应该是泉水,还是温泉。
“恩——恩——”野人指了指那片水域,又作出了一个搓背洗澡的动作来。随后,他蹲下身子,打开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套白色纱裙来,端端正正地放在石块上,朝若离竖起一个大拇指,笑了笑,纵身一跃便迅疾离开了此处。他的笑很难看,有点像哭,却又着实可爱。
若离走近泉水,不小心看见了自己肮脏凌乱的模样。她又看了一眼端放在石块上的白色纱裙,顿时恍然大悟,野人是想让她沐浴更衣。如是也好。
见四下无人,柳若离脱了衣服,缓缓走入泉水。她的身体顿感舒爽。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过澡了,浑身汗津津的,加之这荒郊野外的,尘土飞扬,她浑身脏兮兮的。
洗去了污渍和汗渍,仿佛卸掉了一层沉重的包袱一般,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些。再次低头看自己倒影在泉水中的模样时,已然明朗多了。肤如凝脂,手如柔胰,她本就是个如此仙气十足的美人儿。无奈,却一朝成了哑巴。
水面上,雾霭缭绕,柔柔地缠绕在她的周身,宛若仙境。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泡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脸颊微红,方才起身。抖开崭新的白纱裙,洁白如莲,华而不实,没想到,野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赶紧穿好衣裳,走近泉水照了照,很合身。她满意地莞尔一笑。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便坐在石块上,托着腮帮子细细欣赏这片宛若仙境的画面。没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沧狼山居然还有这么一处美丽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野人折了回来,在若离面前张开硕大的手掌,里面竟然藏着一柄自制木梳。“恩——恩——”他递给柳若离,又用手指整了整自己茂密的头发,竟然在半途卡住了——头发打结得厉害,疼得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噗——”若离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他头一次见她笑,好美。他先前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顿时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朵,眉开眼笑起来。
若离想问“这梳子是你自己做的吗?”可张了张嘴,却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立马改作了一抹微笑,随后举起梳子捋了捋那头潮湿的长直发。
“木……美!”他嘟了半天嘴,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个字来,并朝她竖起大拇指。
若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突然,野人又一把将她抱起,逐渐加快步伐,穿梭于丛林中。他是要带她回山洞吧。若离想。
然而,回去的时间却好像比来时要冗长得多。他换了条路走。若离也没在意,反正都是茂密的大树和绿莹莹的不知名植物,她闭上眼睛,任由他飞驰。
清风徐来,带着一股清雅的花香,沁人心脾。他逐渐放慢了脚步,直至停止,再轻柔地把她放在小道边的大石块上。若离抬起头瞧了一眼,牌坊上赫然写着几个熟稔的大字:一醉芳休。他竟然把她给送了回来!他竟然知道她一心想回这个地方!难道是因为……那副胡乱绘画在泥土上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