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已移开了目光，“那也是因为阁下，若不是你劝她来，就不会这般了。”寒卿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劝任何话，只是做了寒卿做惯了的事。若走公主会如何，若留又是哪般，寒卿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做选择，要来到这里的，都是公主。”

这一点金寻也想到了，可是就是因此，当初他才费尽心思想要把这件事情做的更隐晦一些，甚至连假死的法子，他都仔细想过。只是，他还在犹豫。

也就是在这个犹豫之间，她来了，然后一切的计划都付诸东流，甚至有一些都已经进行了数月有余，他已经派出了许多手下，还是不得不撤回来。从接到风贤公主出了洛阳的消息之后，他抽空了身旁所有能用的人，沿着路道看护，导致前些日子，对匈奴一方的探查和压制完全不足，如今每一步都只是兵行险着。

“你去看看她吧。”寒卿忽然没有继续做维护自己的解释，就像是不知为何自己变了主意，“这里的夜很冷，床很硬，公主会哭的。”在人前装得越强势，她在夜里裹着被子哭得越厉害。那样细细绵绵却又揪人心肺的哭声，她已经听过的不止一回了。

金寻没有说话，可是寒卿却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动摇，收拢了外衫，戴上了斗笠。

“为何，为何要来这里？你究竟为何要来这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见问的人是有多么的不情愿。寒卿回头看向他，反问道，“既然您问了我，我也问一问。这句话都督在数年前，我来的时候就该问了，那您又为何拖到现在？”

“我晓得，问了你，你一定会说。”那时候他自信自己不会惧怕所谓的真相，只要等着对手招数用尽，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掌握所有。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怯懦是什么时候找上他的，金寻已经忘却了。

寒卿终于笑了，“都督看人很准，我向来是有问必答，除非是我立下誓言不能说的。那么都督，您真的想知道我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的吗？”

金寻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沉默对于金寻来说，就是允许她说下去的暗示。寒卿也知晓金寻有这样的习惯，她暗自思忖一番，再看他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寒卿自九重天而来，天道命我，让都督身败名裂，痛失所爱。”

她说完之后，依旧拘谨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金寻甚至都忘记了让她站住，等到他思虑清晰的时候，两手已经冰凉了。原本直接想去那帐中的，却觉得身上带着冷风，又在军帐里暖了一会儿，金寻才去。

只是阿帘最后的话，让金寻又重新想起了那时候寒卿看他的神色。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悯，就像是他曾经嘲笑过的那些神佛一般，令人厌恶。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了，在军帐中，只潦草看了几十卷竹简。

“崔将军来了。”卫士来报，打断了金寻的思路，他索性彻底放下了竹简。

抬眼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进来。崔道冉向来都没有跟人打招呼的习惯，她进来直接盘腿就坐了下来，调笑他忙着陪自家的媳妇儿一个晚上，这眼睛都是熬得通红。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夜了。

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失态，“你来作甚？”

崔道冉开门见山的说道，“你都已经谎报了几次的军情了，皇帝他怎么还不上当呢？我从东边来的探子说，一点动静都没有。哎，金寻，不会是暴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