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停了下来，同样望着她的眼睛。凶恶的脸，陷入浓浓的黑雾之中，腐烂的恶臭刺激着什艾敏感的鼻息。怨灵似乎也在她的气味之中，不断试探着。他成长了，明智了，眼前的人停下来，这是不是另外一个陷阱？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能说话吗？”她微微斜着头，翻转了身体，推开了尸骨，靠在枯木上。饿狼往前走了几步，大张着嘴，利齿岑岑，“给我！红光！给我！”

“这可是神物，怎么能给你啊？”什艾抓住身后早已没有树皮的树枝，拖移身子。

她眼角遗漏的威势令怨灵半步前进不得。饿狼却因此恼怒地吼道，“神物？！为什么神物就碰不得！”

“因为不是你的！”

“神！神！都是神的！为甚都是神的！为甚我不是神！为甚我是注定要消亡的命运！不公！不公！这天地不公！”

饿狼似乎喷出最后一口气，一跃扑向她。

背后的树枝顺势脱手，正中戳在怨灵的眉心。什艾在地上打了个滚，以手腕蓄的力道支起身子，却又瞬间被拖了下去。受伤的脚腕躲闪不及，被怨灵死死咬住，拖行了好长一段路，深入骨髓的疼痛使得什艾只剩挣扎，“啊--”

她痛得叫出声，却又立即压抑在了唇齿之间。

眨眼之间，什艾便已想到出路。来自地府的怨灵不惧她的血，却对赤骨如此执着，怕是早已意识到自己处在灵鬼之间，祈求赤骨妄想成神。

只是，握着怀中的赤骨，她犹豫了。此番若是再以赤骨为诱饵，估摸着她算没什么机会要回来了。这是阿娘身体中的一部分，她不想失去。什艾一向自认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如今却不免嘲笑自己身落凡尘，竟也不能免俗。

一边疼得流下冷汗，什艾竟还一边笑了笑。

“所以啊，人神又有哪里不一样！”她狠抓起沙土，用力翻身，另一个脚跟借着力道，恰好踢中了怨灵的眼睛。

“啊！”她站了起来，气势逼人。不止赤骨，她的全身上下，开始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川流不息的仙法如同海浪，顷刻间从手心涌入体内。手腕掌心，却因为越来越多的仙法，使得鲜血翻涌，伤口不断撕裂。

疼痛变得麻木，什艾连续踹着饿狼的痛处。原本就没了大半精力和体力的野兽，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羊羔，供人宰割的模样。怨气刹那间也没了方才的声势浩大，变得越来越小。

她想要停下。

什艾从不喜这无谓的杀戮，不说她本就是生与幸的神，这阿犬跟了她几日，在她面前勉强混了个脸熟，总不至于要死在她的手里。

可是，停不下来。伤口太痛了，心里太伤了，也觉得这天地，太不公了！

为何她非得生来是神，为何她要付这天下凡鸟生死之责，她的族人千千万万，为何要她一人受尽阴谋算计？偏偏不能问，不该怨恨，不应失心堕落。

什艾举起手中仙刃，微微颤抖的手指透露出她的怯意，她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的愤怒和恨意。

“啊！”

刃光直直切了下去。她被光刺痛双眼，意识一刻清醒。

在渗进骨髓之前，什艾欲伸手去档。

一道柔和仙光忽然凭空出现，拦住了什艾的双手，将她向后拖带。什艾几乎没了辨识的意识，只觉自己落入到一个温柔的怀抱。分隔了许久，她下意识以为这个能拥她入怀的人不会是除了无赖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