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苑被这双眼眸惊得身形一震：“我吵醒你了吗？”
“阿苑学的青蛙叫声如此动听，我怎忍心睡下！”他盯着沐清苑膝上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眸子瞬间明亮了许多！
顺着集樱雪的目光看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连忙松开！
心中暗想：原来阿雪早就醒了，一直装睡等着看自己出糗！
“青蛙算什么？我还能学驴叫呢！”沐清苑本是说些玩笑话，抬眼便看到集樱雪一脸期待的样子：“干嘛，我才不在你面前学驴叫呢！”
他微微侧身，这样离她又近些：“刚刚阿苑说的豌豆公主是谁？”
豌豆公主？怎么解释好呢？她思索一番：“是……一个故事里的公主，我偶然在书上看到的！”
“能跟我说说吗？”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集樱雪原本轻柔的话语中又加了一味暗哑低沉，听他说话便如同情人在耳边呢喃低语般心痒难耐！
“从前有一位皇子，他想找一位真正的公主成亲，但必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他走遍了世间所有的地方，碰到了许多的公主，只是没有办法断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公主，这些公主总有些地方不对头……”沐清苑对于有些称呼做了改动，以防集樱雪听不懂！
“这时，有人在敲门，下人就走过去开门。”
“站在城外的是一位公主。可是，经过了风吹雨打之后，她的样子是多么难看!水沿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向下面流，流进鞋尖，又从脚跟流出来。她说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是的，这点我们马上就可以考查出来。”老皇后心里想，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她走进卧房，把所有的被褥都搬开，在床榻上放了一粒豌豆。于是她取出二十床垫子，把它们压在豌豆上。随后，她又在这些垫子上放了二十床鸭绒被。这位公主夜里就睡在这些东西上面。”
“早晨大家问她昨晚睡得怎样？”
“啊，不舒服极了!”公主说：“我差不多整夜没合上眼!天晓得我床上有件什么东西?我睡到一块很硬的东西上面，弄得我全身发青发紫，这真怕人!”
“现在大家就看出来了。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因为压在这二十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粒豌豆，她居然还能感觉得出来。除了真正的公主以外，任何人都不会有这么嫩的皮肤的。因此那位王子就选她为妻子了。这便是豌豆公主的故事！”
“我不明白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什么？”
“嗯……”这个问题真是问住沐清苑了，她听过这个故事不下上百次，可却从未细想过这个故事的意义，想了半天才开口：“我个人理解以为这个故事的意义在于能嫁给皇子的，只能是真正的公主，哪怕她在风雨之中狼狈不堪，哪怕她现下平凡清苦，公主就是公主，身份，血统，都是不可改变的。说明在这些人的观念里人与人之间的婚配要讲究门当户对！”
“当然了，豌豆公主的故事本身逻辑就不够完整。听听就算了！而且这个意义本身我就不认同！喜欢就追求，管他皇子世家，还是一介莽夫。只要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哪怕穷尽一生，也是莫大的幸福！”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集樱雪脱口而出，甚至想都没想过为何要问这句话！
“嗯？”沐清苑杏眼圆瞪，难道他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阿雪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过？”这方面说集樱雪是白纸也不为过！
“我自己理解的喜欢是因她欢喜而喜，因她忧愁而忧。不见时想念，相见时痴念，一颦一笑皆刻在脑海中，历历在目！”
“最好的解释便是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集樱雪又重复了一遍，似懂非懂！
“有人说，那个你深深喜欢的人，既是你的软肋也是你的盔甲。细细想来，虽未曾亲身体验，却不无道理！”
“人是不是要有感情，才像活着！”集樱雪陷入沉思，那一对低垂的长睫浓密卷翘，遮住通透如琥珀的眼眸！
“当然啊，所以我才说你是神！无欲无求，无牵无挂！”
两人默然相望，沐清苑是打趣的笑，集樱雪是因她笑而笑。
见他心情不错，她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悠悠的开口：“我知道阿雪并非是真心要赶云祈走，只是让他心生畏惧！现在来看他确实已经长记性了。”
“感情用事是雪山所有护法守卫的大忌，就算他有功，在雨中跪上七天七夜都算是小惩戒，若没有玲珑的提点，他怎会只跪上几个时辰便去找你求情！”
跪上七天七夜……沐清苑光听到这串数字都能够想象那个画面的惨状，正常人膝盖恐怕是要废了！
“云祈一个大男人哭的跟泪人似的，我便自作主张让他先回去休息！”沐清苑说的很慢，时不时观察着集樱雪的表情：“不如这次阿雪先原谅云祈，若下次再犯，定要重重罚他，如何？”
沐清苑虽然外表给人一种凌厉不好相处的感觉，实则心地柔软，不忍见他人受苦！
他点点头：“阿苑都来求情了，我哪里会拒绝！”
“对了！”她差点被集樱雪的美色所耽误，忘记说正事了：“暗夜鎏来了，阿雪可知道？”
“知道！”提起暗夜鎏，他的眸子瞬间清冽几分：“前些天来的！”
“我担心……”
“阿苑是暗夜鎏与月痕国的这场内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确切的说，不是担心暗夜鎏跟这场内乱有关系，他那个人狂妄自大，才懒得费这样的心思！该在意的是他身边的某个人！”
暗夜鎏身边一定有一个厉害的谋士，只是这人是谁？还不好说！
“阿苑似乎对暗夜鎏有一定的了解！”
“不了解，怎么从他的手中活下来！”沐清苑并没有打算否认她与暗夜鎏之间的一些纠葛：“不了解，就不单单是脖子上这一道掐痕这么简单！”
“是暗夜鎏做的？”集樱雪周身的气场立刻冷到极点！
“反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接下来的计划！”
初阳观内烟雾缭绕，白纱曼妙的道观大殿上传来空洞微弱的呻吟声，如同鬼魂索命的哀嚎！
不时有风吹动着纱帘。
只见一人近乎匍匐的姿势跪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脖颈浸湿洁白的衣领，只听他嘴中断断续续的嘀咕：“求国师饶命，求国师饶命。”
霍成礼布满血丝的眼珠正以极快的速度转动着。
“国师饶命！国师饶命！”他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血液如出闸的猛虎一般肆虐在胸膛乱撞。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背部的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断的瑟瑟发抖。慢慢的，他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啊……”
传来一声尖叫，在观中久久回荡！
只见霍成礼以及其扭曲的姿势痛苦的翻滚，空气中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迫使他头颅以后翻的姿势摁在腰间惨叫声夹杂着骨骼“啪啪”断裂的清脆声响，闻之毛骨悚然！
不仅如此，霍成礼的四肢正在急速膨胀，眼角因眼珠的突然爆起而开裂。连肚子都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孕妇。
他痛苦无比的捶胸顿足，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迅速膨胀，听到自己骨头碾碎的声音，在疼痛和恐惧中只听“嘭……”一声巨响！
霍成礼整个人炸掉！鲜血喷洒在白纱上，肉块内脏散落。
暗中一女子目睹着这一切，神情冷漠，一撮紫发置于侧脸，她一身黑衣将自己与黑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身后一人来报：“无涯祭司，尹照将军已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她扬起左手，轻抚发丝，流露出妖艳的微笑，转身离去：“去禀告国师大人，霍成礼已死。”
……
“小美人，你别乱动啊，让本将军好好疼爱你。”
无涯女在门外，就听到厅内的尹照又在调戏侍女。
一股怒火积压在胸腔！
“将军若是喜欢尽管带回府中便是，只是初阳观乃国师静修之地，您这般放肆，是不把国师放在眼中吗？”
“不敢不敢，既然大祭司都这么说了。”尹照搓了搓掌心，露出淫荡的笑容：“那本将军就先在此谢过了。”
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一个侍卫直接将那侍女拽走。
“大祭司我不想去…求求您了，救救我…”侍女听说将军要将他带回府中，自然百般不情愿，谁不知道那尹照喜欢床底刺激之事，将侍女折磨死是常有的事！她想拉住无涯女的衣袖，尹照飞踢一脚，踢开了侍女的手，大发雷霆：跟了本将军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居然说不想去，给我绑回将军府中，我今夜就要她好看！”
无涯女上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瓷杯，轻呡一口。
“将军想必已经知道天下第一钱庄已经毁了。”
“那霍成礼呢？”谈起正事，尹照也丝毫不敢马虎！
“没用的人，国师自然不会留。”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目前尚未查之！”
“会不会是陇问谦做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尹照也忍不住怀疑起陇问谦来！
“他？”无涯女一脸讥笑：“他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君主，月痕国谁敢投靠他而与国师为敌。”
“倒也是。据我的部下来报。陇问谦最近只知道和一些江湖人喝茶赏花，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不管怎么样，将军还是多加小心一些为好，不要误了国师大计。”
“嗯，我回去加紧密室的巡查，到时……”
“报……报……”尹照的属下从外冲过来，慌忙的跪在地上：“将军！大祭司！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无涯女见这闯入的人冒冒失失，一脸不悦！
“请大祭司，将军去月痕江一看！”
尹照与无涯女对视了一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月痕江乃月痕国第一大江，平日船只运货都要经过此江！
无涯女与尹照快马到达江边……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水，目瞪口呆！
江上漂浮着上百具尸体，码头的官兵正搭船打捞尸体。
“这……到底怎么回事！”身后的人吓得扑通一身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道：“下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今天下官一如既往的去清点密室中的死尸，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快说？”情急之下的无涯女一脚踹倒那人。
“发现少了三百多具死尸的尸体。”
“三百具……三百多具啊……”无涯女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身后的人连忙扶住！
“尹照，你手底下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三百多具的尸体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都出现在月痕江。”
尹照好歹是护国将军，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恼怒不已：“本将军是干什么吃的？那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国师呢？赶紧告诉国师！”
“国师闭关之前交代了，天大的事，也要等他出来。”
“那甄侯爷呢？”尹照此时也有些心慌。
“君主下令，让甄侯爷陪着他守四日皇陵。说是先皇托梦，遗愿未了。”
“什么……”
“怎么这么巧，人都不在！”情况紧急，饶是一向冷静的无涯女也没了主意！
“两位大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江上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具尸体，还都是身穿戎装的月痕将士。此事已经传到君主的耳朵里，君主震怒，下令四日之内彻查此事，还天下人一个公道。君主将此事移交刑部新任的尚书手中。”
“当务之急应该是动用关系，将这位尚书大人拉拢到我们这边，事情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新上任的尚书叫什么名字？”
“回大祭司，叫沐清远。”
“好，你去准备一下，今晚去拜访一下这位新尚书。”
“是！”
牡丹园，陇问谦一怒之下掀翻了桌上的棋盘：“他尹照好大的胆子，为了效仿猰貐深林的白骨行尸，竟然用月痕保家卫国的将士作为试炼的容器。这些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啊。”
沐清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默默的蹲下身子，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棋子。
“月痕内乱，本君无力平定，月痕的子民饱受瘟疫荼毒之苦，本君依然无法挽救，现在连月痕的将士，本君都守护不了！”
“清远，本君实在是太没用了！我害了整个国家！”他突然眼圈红红，脆弱的像回不了家的孩童般无助。
“君主刚上任的时候，这偌大的月痕国已经华而不实的空壳，若不是你拼劲全力，这国家早就被瓜分的四分五裂！我们已经控制了瘟疫，毁了第一钱庄，若尹照这件事已经让君主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
“那么……君主您拿什么去面对接下来更大的阴谋！”
“请君主务必振作起来，月痕国的所有人都需要您！”
“清远……”陇问谦打量着面前这具瘦弱的人，小小身体里到底隐藏了多大的能量，他张张嘴，数度哽咽：“我只能信你了！”
他说了‘我’这个字，足见这句话的分量。
“清远定不负君主所望！”
夜晚，刑部尚书书房，沐清远翻看历年刑部处理的卷宗。发现无论是结案陈词还是审批取证有很多地方的纰漏都非常不合理。
‘啪！’沐清远将卷宗摔在桌子上，一肚子火无法发泄：“这得冤死多少人！”
“大人，尹照将军来拜访。”
“大人，尹照大人是来恭喜您上任之喜的。”
“哦……这样啊。”沐清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刚刚上任，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烦请梁师爷多多指教。”
“哎呦，大人哪里的话。”梁师爷赶紧赔笑：“能为大人办差，是小人前世修来的福分……以后……”
“别让尹将军久等了……”沐清苑连忙打断，很怕他说上个三天三夜。
“啊……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沐清远整理一番情绪和衣着，见外面两人前来：“尹将军，本官来迟，不曾远迎。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诶……你我都是为君主效力，什么包不包涵的。”尹照一个巴掌拍到沐清远的肩膀上，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跌倒。
“看来尚书大人要多锻炼一下，要不这身子骨可不好做大事啊。”
“是是是，将军说的极是。”沐清远看向旁边披着大斗篷的人：“只是，这位是……”
“无涯女恭喜大人上任之喜。”那人伸出红色的手掌，手面中心镶嵌一颗黑色暗夜明珠。暗夜明珠周围浮动着乌黑的的血脉，她慢慢掀开头顶的披风露出容颜。
“原来是无涯祭司。”沐清远双手作揖，行了个礼：“没想到下官刚刚上任，就得两位贵人的赏识前来相贺，多谢二位！”
“只是我这个人，天生不喜别人说话拖泥带水！二位前来恐怕不止为了恭喜我上任吧！”
“沐大人真是个聪明人，我与将军二人确实是为了其他事而来！”
“两位大人是为了月痕江那上百具的尸体来的？”
“看来沐大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那两位大人希望我怎么做呢？”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大人有何高见呢，无涯女洗耳恭听。”
“我这里倒还真有一个主意。”沐清远早料到这两个人是一副试探的样子前来！
“哦？大人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