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亦昀怒火中烧，他刚要开口揭穿母后的真面目，要让整件事大白于天下，没想到却被纪沐春打断了。

“都下去吧，朕累了。”纪沐春再也不向方才那样急切地高声争辩了，他缓缓地阖上了双眼，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一直候在角落里的太医们见此也急了，陛下的病本来就难以痊愈，如今被这些人一人一句整得心烦意乱，恐怕病情还会继续加重，只不过大佬们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现在只能是一个个僵在原地拿着手中的小药瓶，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要不要拿药丸出来给纪沐春服用。

听见纪沐春的话，纪亦昀心中再多的情绪也没有地方挥发，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遵旨。”然后领着一众大臣向外走去，转过身的瞬间，他的眼眶滑下一滴无声的泪。

“亦昀……”就在纪亦昀等人快要走出殿外时，纪沐春忽然出声唤道。

众臣自然是极有眼色，立刻就告退了，将空间留给这世上地位最显赫的父子俩人。

只不过纪亦昀却心意已决，他知道父皇留下他不过是为了为母后美言两句，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做不到对此事无动于衷，做不到对害父皇的凶手好言相待。

“父皇你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共享天伦之乐……”说到这儿，纪亦昀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耀眼的烈日灼人，却融化不了心头的冰霜。

纪沐春合眼躺在床上，他的手指僵了僵，良久没有声息，却见一滴浑浊的眼泪滑下了他的脸颊，凑近了才能听见他的喃喃自语，“是朕错了……都是朕愧对了你……”

一连几日，太医院的几名太医都在寝殿中轮番值守，太医院的院首也彻夜照看，但纪沐春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显然已呈油尽灯枯之相。

纪亦昀方才弱冠成年，正是为父皇效劳的时候，却没想到即将迎来天人永隔，心中悲痛难以言表。只是因为皇后的原因，父子俩人的隔阂直到现在都未曾消解。

朝政一日不可丢下，身为皇家子弟身上必须肩负着天下苍生，纪亦昀不得不每日代替纪沐春处理朝政。这日夜半十分，他仍旧在伏案批阅奏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纪亦昀浑身一凛，仿佛有了什么预感似的，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他……他快不行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跪在纪沐春面前，看着他气息奄奄，纪亦昀还是心如刀割。

这几日来，他一直不分昼夜在纪沐春身前侍疾，虽然纪沐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可看着纪沐春还在面前，还能叫上一声父皇，纪亦昀的心中安心不少。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算太医再不停歇地灌入灵丹妙药，纪沐春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连太医院的院首也无能为力。

“殿下，其实自打臣第一次为陛下诊断，臣就已经知道陛下的病情了，可陛下严令我不能吐露半分，我……”王院首一脸的愧疚，陛下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言的偶感风寒，也不是外面传言的瘟疫，分明就是中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