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妗黯然地说道,“他昨天问我,凤夙去哪里了?我只能回答他,凤夙睡了,等这一觉醒来,你就能看到他了,哄孩子就应该这样哄,你说呢?”
姬伊眼中隐现着血泪,“你在骗他。”
“我在骗你。”
今妗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双肩,“你同样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你看你这几日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凤夙看见你这样,他会有多么的难过……”
姬伊满脸煞白,“凤夙已经死了,他无论怎样都看不到我。”
今妗满脸苦楚,“好啊,你也知道他死了,你也知道,他已经和这个世上的一切无关了,那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只知杀人,终日过得浑浑噩噩,你真的是疯了吗?”
姬伊挥开她的手,不断地往前走。
“你要怎样,你究竟要怎样?”
今妗不断地在她身后吼。
她似一下失语了,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问我要怎样,我还能怎样?
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
有回头的余地吗?没有。
今妗一直跟在了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要给她收拾烂摊子,好带她回家。
姬伊不知道她的存在,她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
她一直都没有停止自己的步伐,不过也是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一日,姬伊看见冬雪下有一道影子,她以为是凤夙,匆匆追过去的时候,发现整条长街已经只剩下了她自己。
在那一刻,凤夙的寂寞,她终于懂得了。
又一日,她在雨中边哭,边跑,所有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将她望着。
她都狠狠地回瞪了过去,你们怎么知道,我心中藏着怎样的痛?
这已经是战后很久了,人们忙于重建自己的家园,而她呢,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下雨的时候,就在人家屋檐底下稍作歇息,有位夫人看见她时,立刻将她领进了屋子,“这位夫人,外面那么冷,你进来休息一下吧!不要再着急赶路了。”
姬伊在意地问她,“你看我现在怎样?”
那位夫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很落魄。”
“给我打一盆水,让我清洗一下。”
姬伊说完后,那位夫人就真的给她打来了一盆水,姬伊极快地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露出的模样,让她大为吃惊,“夫人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样糟糕啊!”
姬伊自嘲道,“我……好看不好看,谁能品味得出?”
门外好似传来脚步声,夫人立即起身,对她说,“前面来人了,我估计是我丈夫吧,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过会儿来!”
说完,她就走了。
姬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说,我很漂亮,你可从来不会这么哄着我,我的不好看都被你深深地记住了,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一句,我很漂亮呢,别的丈夫都会哄妻子,你怎么就学不会?凤夙,我讨厌你。”
没人回答她的话。
后来,她去了北海,去了朽镇,去了障月城,去了新亭,几乎都是一片废墟,在北海的时候,白雪下,到处都是脚印,那都是她一个人的脚印,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她回到了起点,蹲坐在地上的时候,心里的无力感,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起来。
她疲惫,而困倦,就在雪地里躺下了。
当年尚存的骨女,用细碎的骨头,将她轻轻搂住。
“是凤夙回来了吗?”
她惊醒后,只见白骨,不见人影。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歇斯底里。
今妗再次出现,对她旧事重提,“今日长欢嚷着要见你,你总不能让他没了爹,也没有娘吧?姬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折磨了自己不够,还要跟着折磨别人吗?”
“够了,我知道够了。”
这句话,她是对自己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