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一家人便在庭院中闲谈。孟绾因吃席中小酌了几杯，便告别了父亲母亲们留下陶萝一行人在院中闲谈独自上了阁楼。却毫无睡意，便绕过厢房走到前楼，凭栏眺望，只见白日里纷纷杂杂的集市，到了夜晚也显得如此落魄。孟绾不知今夜为何变得如此伤感，或许是席间听到小舅舅即将成婚的消息，心中便生出一种淡漠的欣喜。自然是喜陪伴自己的舅舅终于要有家室了，只是自己也不知那一股冷漠从何而来。

“绾儿，一个人在看什么好风景呢？”

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孟绾转身看见陶彦似笑非笑地负手走来。那一刻，孟绾看得出了神，仿佛是心中所期待的事情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了一般。

“黑漆漆的，那什么风景可看呀？”孟绾急忙掩饰自己的慌乱，心中却出现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是吗？那舅舅给你看一个‘好风景’如何？”

说话间，便已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向前来，便将一素瓷呈现在孟绾的眼前，其光泽颜色却如从天泉中降生一般而非那肮脏的泥土做成，拿上前来细细看到，其高不过一尺左右，瓶颈的两侧装饰有双耳，胎体细腻而坚固，胎骨断面细薄轻透，浑厚天然，圆润光泽，瓷体上还印刻了一幅画像，一幅美人倚栏，刀工细腻流畅，全然不见一丝停顿，像是一笔合成，美人神情如若眼前人。

“这是、、、刻的绾儿吗?”孟绾偏着头看向他，秋波般的眉眼带着一丝疑问，内心却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己。但却都被自己无意识地掩盖了。

陶彦没有说话，只是对她浅笑了一下表示默认，便从她手里拿过素瓷，转身走向她的闺阁、、、、

看到他对自己笑，孟绾连最后一丝疑虑都烟消云散了。生怕那瓶上的美人只是他心中的天上仙女。便也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闺阁。

进去看到，陶彦已将素瓷放在梳洗柜上摆弄了，旁边便是孟绾的妆奁，孟绾的父亲是一名木匠，这妆奁便是孟绾出生那年，其父亲亲自为她做的，选用了上好的紫檀木，为的就是每天孟绾早上起来梳洗时，能闻到檀木所发出的淡香，怡心爽神，周围是用工笔雕刻的镂空花纹，上盖为一中间凹两边凸的蛇形形状印有不知名的花的图案，上盖打开，便可支起镜子，匣内置三个存放梳妆用具的小屉。第一层置放的是用桃木所制的木梳和一些常用的发带，头饰；第二层和第三层便摆满了陶瓷小罐，全是这些年，自己做的或者家人送的用来装胭脂水粉。

“这可是姐夫亲自为绾儿做的？可真是精致无比。”看到如此精致的妆奁，陶彦免不了摆弄一番。

“对了，绾儿，给这瓷瓶取个名吧。”将这檀木盒子与这素瓷罐子搭在一些，的确是“天作之合”。便想起给这瓶儿取个名。

“嗯………”孟绾沉思了一会儿，便说道“不如叫它“清素白玉瓷”，意为其干净素雅，犹如白玉。如何？”

“好是好，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名字--------“素玉清绾”，含义皆相同，只是这“绾”则代表瓷上美人是绾儿…….”陶彦温婉地看着她，浅红色的薄唇轻轻上扬，目光却好似倾尽了所有的温柔。

陶彦如此看着自己，孟绾脸上早不知何时化开了两朵红晕，只得低眉颔首一股劲地点头。13岁的女子，正是豆蔻年华，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有了少女的小心思。懂得了男女之间那轻微的情感，只是在今日孟绾突然发现，自己对面前的舅舅有了不同的感觉，不同于小时候总是缠着他，让他教自己制陶；在除夕夜嚷着他陪自己和阿萝一起去逛花市的那种依赖和尊敬。而突然发现站在这儿的是一个男子，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才俊。想到此处又突然想起母亲提过的刘家小姐秀外慧中，雅致兰心，也到衬和慧雅这名，下月中他就要迎娶她了，心中又不免羡慕她来。

“对了，舅舅，你下月就要成亲了，心中肯定甚是欢喜吧。家中一切可还布置好了？”

“哪有什么欢喜不欢喜，未曾见过一面的女子，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便要做一世的枕边人。想来也似乎可笑。”陶彦转向窗外，仰头望着黑夜上一轮皎月，明明在这黑暗中如此明亮的光，此刻却显得那么地孤独……

孟绾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月光倾泻下的侧颜，秀挺的鼻梁，优柔的轮廓和漫无光彩的瞳孔在月光中若隐若现，朦胧到孟绾想用手紧紧去抓住。印象中舅舅的五官都很精致，仿佛每一处都是天然雕刻一般，尽显阳刚之气唯独生了一双清秀的柳叶眉，因此带有几分女性的阴柔。曾经大舅母说若小舅舅穿上女子的衣裳，再摸些胭脂腮红定是一倾城美人儿。

“绾儿，早些休息吧。舅舅就不打扰你了”陶彦突然转过来，边说边在孟绾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便从她身旁擦过走向门外。

“可是………”孟绾的思绪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拉了回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匆忙地对着陶彦说，“古人不是说人生有四大幸事，其曰“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舅舅有何须不开心呢？”

陶彦刚要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但并未转过身去，停顿了一会儿便径直离去，只留下一句“绾儿，如果你可以早生几年该有多好。”

只是心中那后半句却无法说出口---------------“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亲人又该有多好。”

那晚之后，孟绾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或许放在以前，她会认为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她怎么会爱上自己的舅舅呢？可是，现在她不想逃避她的心，可她也不想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她心中的那个人，她必须将他藏起来，藏在她心里最深最远的地方。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去打听他的任何消息，却又在他的面前装作只是平常的问候。

只是孟绾不明白他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说自己年龄小不懂得男欢女爱之事或是自己未生在与他相婚配的年龄…….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可以认为他也对自己动了心的吗？接下来的几天里，孟绾都沉迷在这种幻想里……….

那日早晨，孟绾略施粉黛，身穿一袭粉红色长袄裙，披一件白色斗篷上绣有花纹图案，上连风帽沿其边缘有一层雪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脸蛋无比素净白皙，宛如大雪里绽放的寒梅一般。

用过早膳后，孟绾便独自到院中散步，虽已至春季但天空中仍飘起了絮絮小雪，踱步至小院中的那可梅花树下，娇艳的梅花已被雪花覆盖。不免叹到：

严寒倾城人家，

雪落掩抹娇花。

道是漫天飞雪，

莫识凌霜傲梅。

便欲用手去抚梅上雪………..却不知远处的人影将这一景尽收眼底。

“好一首咏梅诗，绾儿文采不错嘛”边说边走向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对孟绾来说便是寒雪中的阳光，不骄不躁恰好温暖整个心房。

“嗯?舅舅是来看绾儿的吗？”心中千分欣喜，眼底万分温柔，口中却十分疑惑。这便是女儿家的心思吧，纵使心中万般情，却难述于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