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亚于往脸上“叭叭”煸两个大耳光。孙不争立即就满脸通红。可是,丁亮不倚不饶,一连气的往地上吐着口水。要是平时,他孙不争早就一跳三尺高了。今天,他不敢有任何表示。自己把事情弄到这种程度,不好收场又能怪谁呢?
马上有人轻轻拍着丁亮的孩子,轻声问到:“宝贝儿,别哭,怎么回事儿?”
丁亮的孩子边哭边用手指着孙不争说到:“我给他让着路,他还过来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看不清路,把醋瓶子也打的掉到了地上……”
童言不欺,所有的人都对孩子产生了怜悯。
“你平白无故地打一个孩子,你认为你是谁呀?你认为全村人都怕你呀?和你这种人渣说话,大家嫌丢人,打你怕脏了手。你撒泡尿照一照,你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丢你祖上的脸,你爹死,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儿子丢他的人……”
到了火气头上,这丁亮也不是好惹的。那一句句连针带刺儿的话,连珠炮般地发了出来,噎得孙不争张不开口,就象当众把他扒成**,损得他脸面无光。
孙不争看到,很多人都在给丁亮暗暗鼓劲儿。可是,没有一个人为他辩护替他说话,他这时体会到,自己在乡邻面前是个什么德性。
孙不争的母亲吕氏闻讯赶来了。这个从来不讲理的老太太,一看村民的目光,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话也不敢说,拉起她的儿子孙不争走人。
“孙不争,你记着,如果我儿子发生什么病变,我跟你没完……”
丁亮盯着夹着尾巴逃走的这母子俩,仍然送上一句要追究责任的话。
从这件事后,丁亮一看到孙不争,立即就满腔愤怒,双眼喷着火,那拳头也握得叭叭直响。孙不争一看到丁亮,立即就改变走路的方向。他从不敢和丁亮打照面。而这时,有的人往往故意大声呼叫:“丁亮,过来一下,有件事问问你。”
谁都明白,这是村民们故意给丁亮打气,给孙不争施加精神压力。
丁亮对别的村民,还是和过去一样:不笑不说话,先笑后说话,从没有发过脾气。
孙不争虽然一遇见丁亮就躲着走。但他的驴脾气仍然一点也没有改变。他到是一视同仁,连他的亲兄弟也不放过。
孙不争的四弟叫孙四平,没上过几天学,对问题的反应有些慢,人们背后称他是傻四儿。若论模样和个头,这孙四平也应该是个好小伙儿,后来就参了军。在部队里,孙四平生病住院的时间,比当兵训练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孙四平当了几年义务兵。没有任何技术特长,很快就复员了。复员时,部队的办事人员很人性,单独召见孙四平,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孙四平,你这病症是不是一定要记入你的个人档案?”
孙四平说:“当然,一定要记入进去。”
人家好心好意告诉他:“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病情如果全部记入你的个人档案,复员后,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安排”……
这孙四平不明白人家的意思。他说:“那有什么关系?写进去吧。”
人家说:“那样,你回到地方后,很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可关系到人一生的大事。”
这个孙四平不理解对方说话的意思,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病历写进去。
洼下村有那么多退伍兵,后来都陆陆续续地被安排了工作,走出了洼下村。孙四平是复员比较早的一个,却仍然留在村里。
有一年我回家探亲,在村口遇见了孙四平。他比我小一岁。
“穆哥,回家来看看呀?”
“对,回家看看。四平,别人都安排工作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结伴往村里走。因为熟,所以,我开门见山。
“穆哥,这都是我文化低惹得祸。”
孙四平没有采纳部队的意见,他觉得:我有病,地方一定会给我安排一个既轻松又能挣钱的好工作。他却忘记了,中国是个人口大国,劳动力有得是。而自己却没有任何特长。
孙四平复员后,每次有用人的单位到县来要人,主管部门都是先安排孙四平。可是,用人单位一查档案,每次又都是独独把孙四平退了回来。哪个用人单位也不愿意养一个病秧子。
“四平,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孙四平立即停住了脚步:“韩哥,你说”。
“你先跟人事安排单位联系好,有单位来要人,让他们先通知你,你直接和用人单位见面,让他们先看到你这个人。那写在纸上的东西不足为凭。”
“穆哥,我过去怎么就想不到这些?看来还是有文化好。明天我就按你说得办。先跑人事部门……”
孙四平一下子兴奋了许多。谁知,这竟是我和孙四平的最后一次谈话。没过几天,孙四平竟也上了西天。
孙四平没文化,思想简单。可是,他的哥哥孙不争不体谅这个兄弟,还处处给他兄弟弄难看,时时拿着他的四兄弟当出气筒。
这孙不争喜欢做木工活儿。自己做好做不好都无所为,他反正认为别人的活儿做得都不好。
这天,家里来了几位客人,饭菜已经上桌了,孙不争身为老大,只顾忙他自己的那点活儿,就是不上桌。
他四弟看不下眼,觉得慢待了客人,有损家族的形象,只好找到他面前,轻声说到:“哥,洗手吃饭吧。”
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孙不争却把这句话大加歪曲。因为中国人的“洗手”一词,本来就有很多种解释。特别是在旧社会,那些帮派体系黑社会,对“洗手”一词更是讳莫如深。孙不争觉得自己会木工手艺,这“洗手”一词在他面前就绝对不能提起。你说了,就是对他的手艺不恭。他当着客人们的面,对他的四弟孙四平大加训斥,不留半点情面,来的每一位客人也都感到脸面无光。
这一夜,饱经工作安排挫折的孙四平,刚刚又燃起寻求工作的新希望,因随意说出洗手一词,便被他的大哥孙不争劈头盖脸地猛批一顿,在客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夜静更深,他便上吊自杀了。孙四平把自己打扮的很体面,穿着一身新军装,就在他父亲上吊的那根二梁上自尽。
孙不争看着他四弟的尸体,竟没有掉半滴眼泪。他没有骂,只是气呼呼地说到:“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孙不争真象他的母亲吕氏。
谁都知道,是孙不争逼死了他四弟。后来,他一遇人发生争执,人家指着鼻子责问他:“你对自己的亲兄弟都敢下毒手,你还有点人味吗?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别人能有好心吗?”
这个孙不争知道,在洼下村,他和他妈一样,都是臭名远扬,所以,他自己偷偷地搬出了洼下村。然而,狗改不了吃屎,他并没有接受任何教训,继续我行我素。他那种暴脾气,一点都没有改变。很快,在新得住所,又是众叛亲离。
在洼下村,这种败家的事并非一例,而且是自古有之,引起全村善良人的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