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哪里？”

“江姑娘还在后面吗？”

两人同声向薛季修发问，彼此诧异地互看了一眼。江云琴忽然明白过来，伸手一推旁边八仙桌上的茶壶，里面是有水的。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手帕打湿，在额上和脸上使劲抹了两把，盈盈拜倒在地，口中道：“民女江云琴参见王爷。”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恕民女眼拙，您真的是宣王殿下？还是说，其实您是吉王殿下？”

薛嘉行也在她的身后拜倒，同样口称：“草民薛嘉行参见王爷。”抬起头时，见殷世静向自己轻轻点了下头，眼神示意他不必多礼。王爷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又回到了江云琴身上。

在殷世静的感觉里，是之前那个面目模糊而不大像江云琴的女子，忽然变成了稍微熟悉一些的模样。易容之术他多有听闻，并不以此为怪，反而江云琴把他错认成别人还比较让他生气。

“在你心里的宣王殿下应该长什么样？”口气冷冷的。

江云琴适当地比划了一下：“这个吧……稍微再，再英武一些，块头大一些。”

殷世静漠然地道：“噢。就许你瘦下来，我不能瘦？瘦的只能是吉王么？”

“不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王爷您，变化很大……”江云琴有点战战兢兢。在她心里王爷就算瘦下来，也应该是偏于壮硕的那种，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这个清瘦儒雅的感觉。需要很仔细地看，才能辨认出这真的是当年那个二皇子。

殷世静叹了口气，掀起袍子往椅子上一坐，说道：“坐吧。站着的话下面船板上的人就看见了。”说着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确实没什么变化。”毕竟她小时候没有他胖得那样厉害，现在最明显的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

“咳咳。”墨书清了清嗓子，翕动嘴唇蚊子似的说了一句：“王爷，您这话可不大合适。有种嘲讽人家姑娘的意思了。”

殷世静还觉得奇怪：“什么意思？”待江云琴在他身旁坐下，他才看到她脸上鲜红的血痕，微微也吃了一惊。虽然刚才是逆光，但润白剔透的肌肤上红得这样鲜明，没有理由看不见。

“吓着王爷了吧？”江云琴倒是很习惯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王爷是为了先帝说过的那句话来见我，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

殷世静喜欢直白的人。他生活的范围里，直白的女子可以用手指数得清楚，其中一个还是幼年时候的江云琴。本以为长大之后人会有所改变，如此看来并没有。他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深了几分。

“那我想问问。如果我让你马上就走，你是会感觉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她应该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我如实相告，希望王爷不要生气。”江云琴看了他一眼，只想赶快解决这件事。“是觉得松了口气。”

殷世静忍住想吐血的感觉，追问道：“为什么？你眼下应该是遇到了困境，做了我的王妃，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为什么不愿意？”明明你小时候很高兴地就答应了，难道你比较喜欢胖成球的我？殷世静感到自己的尊严和审美受到了某种挑战。

江云琴也顾不上避讳，盯着他道：“婚姻是终生的大事，我不想用这个来交换解决困境的办法。说到为什么，我也很想问王爷。为什么这个时候要重提这件事情？”

殷世静沉默了一会儿。微风中飘忽的旋律，隐约换了一首《凤求凰》，此情此景听来分外讽刺。他把跟薛季修说过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江云琴垂着眼睛安静地听着，不时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听完她沉吟道：“我有一点懂了。可是王爷身边，应该还有跟我境况相似的世家女子，不一定非我不可吧？”

“是有一点点别的原因，让我最先想到了你。”殷世静抬起头来看向薛季修：“请你和令兄稍微避远一些。”薛氏兄弟对看一眼，退到了楼梯入口的地方。

接着他又向墨书道：“你也是。”

“我也要？”墨书指着自己的鼻子，简直不能相信。他见王爷态度坚决，只好不情不愿地站到了薛季修的身边，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江云琴瞧瞧他们，转过头好奇地盯着殷世静，只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犹豫着道：“当年我母妃宫中，有一尊七宝琉璃佛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江云琴想了一小会儿，笑道：“噢。我记得。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