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太爷伸出两个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说道:“不是的哟。她硬拉着我来的,说你状况不好的话就不要你去了。”
片刻之后封三太爷撤开了手,看着薛嘉行道:“问题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觉得这对你来说太危险。”薛嘉行笑道:“譬如打仗,一直笼城不出并非上上之策。偶尔也要以攻为守。”
封三太爷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的药瓶放在桌上。“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干嘛要为了你们这两个小年轻做这么多事。都是你们这些人,害得我不能成仙。”薛嘉行晃了晃瓶里的药水,拔开塞子就准备喝,被封三太爷拦住了。
“虽然我以前也说过,但不能不再说一回。这是堵抑防川之法,一旦溃堤,为害更甚,几乎就是饮鸩止渴。你想好了?如果你对自己足够有把握,可以不喝。”
薛嘉行的手停在空中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一饮而尽,苦笑地看着封三太爷:“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只顾眼前的人?以后我会尽量不喝,今天大概是比较难一点。”
何五香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此时夹了一块油焖春笋放到薛嘉行碗里。薛嘉行向他笑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说着夹了些芙蓉鸡片给他,然后才把那块笋放进口中。
香稠的油酱裹着笋块,咬一口脆嫩鲜香,齿间散溢着浓浓春意。笋之一物颇为有趣,笋味清甜,然而浓油赤酱的做法亦不会夺其新香,反而更增鲜美。
饭吃了一半,江云琴她们还没有回来。何五香拨了些菜扣在盘中,没过多久,妆饰一新的江云琴有些不好意思地出现在门口。
“这么娇嫩的鹅黄是不是已经不太适合我了?”
薛嘉行抬头一看,笑道:“不会啊。正是衬你的颜色。”说着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再不去,怕赶不上千羽阁的游船了。”
江云琴有点惊讶:“诶?你怎么知道我想看那个。”薛嘉行笑而不答。江云琴见师父在对自己招手,只得先撇下他走到封三太爷身边。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你老不学,总指望我老头子能够一下子把什么都想起来。”封三太爷用手指沾了些杯中的松叶酒,在江云琴额上连着两边眉尾一横,再从顶心至鼻尖一纵。
房间里除了封三太爷以外的人无不屏息以待,虽然想像各有不同,总离不了神光骤现,江云琴忽然变了个人之类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江云琴等了一会儿,抬头环视了一下,发现大家的脸上都很茫然。
华镜犹豫地道:“这……没什么变化啊。老爷子您这有用?”封三太爷悠哉悠哉地喝了口酒,闲闲地道:“怎么变?你要说的是幻相之术,我也会啊。可是你问问薛三他想不想整晚对着一个不认识的脸。”
江云琴很想伸手摸摸额头上酒画的十字,但又不敢动,疑惑着道:“那师父您这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我一走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
封三太爷笑道:“就说了是障眼法。我问你,你走在路上,迎面远远过来的人,或者刚才擦身而过的人,没有看清楚容貌的,你会不会根据他们的身形衣着想像出一个大概的样子?”华镜抢着答道:“可以呢!我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游戏了。”
“这就是了。”封三太爷的双眼微露精芒。“人心的执念是很深的。一模一样的人事物,你让不同的人形容描画,彼此的差异都会很大。”
他看着江云琴笑道:“这个法术就算是利用了这一点吧,它会让其他人看到的你都是自己心里以为的样子。至于他们嘛……”他伸出手随便比了一比。“都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自然看不出变化。”
“还有这种好用的东西?”江云琴抬起手掌悬空在十字前面摸了摸,似乎没感受到什么神奇的咒力。“师父你藏了不少私啊,怕我青出于蓝吗?”
“呸。老头儿我从不藏私,是你不学罢了。你不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想学什么,还不赶紧附耳过来。”封三太爷在江云琴耳边叽叽咕咕了好一阵,江云琴听完奇道:“这么简单?”
“本来就很简单。你记住,心中默诵即可,念出声来反而不灵了。酒水,茶水,花水,得草木精华之水皆可用,最次河水湖水也勉强能行,只是时效短些。这渌风堂松叶酒,只要你不用水擦去,撑到明天早上应该都没事。”
江云琴想了想,笑道:“您说听耳内松风鸣过,便是咒术失效之时。那万一是去山上,岂不是听不出来了?”
封三太爷一脚踹在她小腿后面:“耳内之音和身外之音能一样吗?听不出来你把耳朵戳聋算了。”江云琴小跑两步跳出门槛,躲在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向薛嘉行笑道:“我们走吧。耽搁了这么久,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