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绢上绣并蒂莲的也不少,其余的大多不是鸳鸯,就是一两行婉转思君的诗句。丝结呢,全部是各种各样的同心结。恐怕专卖丝结的店铺里,同心结的种类也没有这里齐全。再往深处翻一翻,就还有男用的发簪、折扇,系在彩绦上的银约指、玲珑骰子,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少爷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失仪,嘴上还要问:“这又是什么?”门子做出说书先生脸上才会出现的夸张表情,悲痛地道:“这是什么?这是颐州的少女们七零八落的心啊!”墨书把一支短笛丢回抽屉,自言自语似的道:“颐州的民风还真是很那个……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涂老爹的苦衷?”
门子将表情稍稍恢复正常,说道:“不光是涂老爹,我,我们这好多人,现在看到荷包腰佩什么的就发愁,都成了毛病了。您看我就没有带荷包,钱都揣怀里。”说罢忽然正色起来,向墨书道:“不过阁下说颐州民风怎么怎么的话,我拼着挨骂也要反驳两句。她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仰慕薛大人,送点东西来馆里。我们颐州的女子很厉害的,采桑采茶,织布绣花,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父母不也是想让女儿嫁得好,过得开心吗?”
少爷一边展开一方帕子一边附和道:“就是,要知道你将来的女主人说不定也是个颐州女子。诶?这个菟丝女萝绣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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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老爹走进议事厅的时候,薛大人正把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支住歪着的头看夫子们吵架。
“《大经明义》中的《礼议》这一章,绝对不是你那么解的。你那是误人子弟!误人子弟!”
“你才是歪曲先贤文章的人!我可是师从前国子监祭酒刘大人的,试策文章要怎么写,用得着你来教我?”
“两位夫子都冷静一下……”
“走开!你个教算科的,我们跟你说不清楚!”
涂老爹绕开厅中你来我往的唾沫战阵,从相对的两排椅子后面走到薛大人身边,把少爷写了字的那张纸递给他。薛大人打开一看,感到莫名其妙:“这什么?”
“有位看起来很贵气的公子在门口等着见您呢。”
“没说是什么事?这张纸又不是名帖又不是信的,我能知道他是谁?”薛大人挥了挥手中的纸。
“他没说。也没有名帖。之前曾让我转交一块腰佩,说您看了就知道他是谁。”
薛大人紧张起来:“腰佩?该不会我不小心招惹到哪家有断袖之癖的公子哥儿了吧?”
涂老爹摇摇头:“看起来不像。不过他身边跟了一个很秀气的小哥,倒是有几分那个意思。”
薛大人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一点眉目:“你等等。”他重新把那张纸展开仔细看了一阵,忽然大叫起来:“啊!!!!”
这一叫把正在吵架的夫子们都震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薛大人把手里的纸一丢跳起来发足狂奔,奔到门口又折回来把纸捡起来揣进怀里,扭头又奔出去了。
“就这么走了?”
“薛大人怎么了?”
众夫子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涂老爹,只见他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其中一个夫子问:“那张纸上写的什么?”涂老爹道:“只有一个大大的‘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