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说着哭着，那些憋在心里的话，通通都释放出来，杜鹃才渐渐平

静。忽然，兰翎问道：“你恨他吗？”

杜鹃反问：“你是说吴北上？”

兰翎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杜鹃咬着嘴唇：“我不知道是不是恨，但我知道，我为有一个这么卑鄙的生父而

?

无地自容。”

兰翎像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那就好，你等着，这样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刚刚洗漱完毕，周慧穿着短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她要穿过客厅回卧室休息。

吴北上坐在客厅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捧着个笔记本电脑，正在浏览网页。周慧走过他

面前时，眼睛还看着电脑的吴北上忽然说：“荀子规那里有消息吗？”

如果是别的话，周慧就懒得搭理了，可说到为儿子的事，周慧还是站住了：“你

知道我找过荀子规了？”

吴北上的目光并没有从电脑上挪开：“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为小北牵肠挂肚。我就

不是绞尽脑汁吗？我能想到的人脉关系都动用了。”

周慧听到吴北上说起儿子的事，立刻坐在了吴北上身边的沙发上。

吴北上开始详细地表述他的功绩：“我的一个战友，联系到监狱局局长。那局长

也是个军队转业的，见了面还算客气。过后，通过我的战友，该送的送了，该请的请

了，今天有了答复。说得先经监区讨论通过、报狱政科审查、初审同意后，进行病残

鉴定。监狱里的几个环节，我那个战友说，上边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然后就到了病残

鉴定这一步。这不正撞在你那个荀医生枪口上吗？出具鉴定文件、附上诊断、辅助

诊断等签名盖章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然后是征求家属所在地公安意见，这就是个过场。

好走。最后报到监狱局就万事大吉。当然，出狱时还得交点保证金，那都不值一提。”

周慧听他说完有些不安：“你跟你那战友说过我们能找荀院长吗？”

吴北上瞥了周慧一眼：“在官场好歹也待了一二十年，就是单位这些天烂事再多，

还不至于脑残。官场上的这点事还用你担心？办这种事都是一对一。谁能告诉谁，他

都找了谁？谁知道谁和谁是冤家，谁和谁是死党，谁和谁是死敌，谁和谁是面和心不

和。你要是都说了，本来能办成的事，也让自己给折腾黄了。”

这回周慧没为吴北上阴一句阳一句而来气，甚至冰冷的脸上还有了些许暖气，

就往好处想了：“既然荀医生说能为小北体检，就说明有门，就是有意帮咱们了。这

人从不许愿，说话总留有余地。但他要想给你办的事，你不用催，他也会给你办

好的。”

吴北上说：“这我信。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比你更了解他。”

周慧听得出吴北上话中有话，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蒙了冰霜：“如果没有荀

医生，在战地医院那么简陋的条件下给你手术，你到不了地方大医院就没气儿了。怎

?

么说，他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你却让人家身败名裂。忘恩负义，你就没有过良心不

安？”周慧说完，起身便走。

吴北上又变了脸，赔着笑说：“我没别的意思。你怎么又扯起了过去多少年的老

皇历。”

周慧说：“是你扯还是我扯，你夹枪带棒，我听不出来？”

吴北上说：“其实，我是想说，要是小北回来，看到我们分房会怎么想？”

周慧说：“小北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别跟我提小北。小北如今走到这一步，你

就不想想你该承担多少？”

自从吴小北被判了刑，周慧还是头一次和吴北上说这么多话。小北被警察抓走，

周慧就和吴北上分房而居了，表面上是说吴北上睡觉呼噜，个中原因，谁都明戏。有

好长一段时间，在一个房间睡的时候，两个人就交流不多；分房睡了，就几乎没什么

实际意义的交流了。周慧视吴北上就像是不存在，还不如空气。空气对她有意义，吴

北上对她没有意义。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又进入了临战状态。周慧不再说话，紧走两

步进了卧室。房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

吴北上冲着那关上的房门狠狠瞪了一眼，目光就又回到了刚刚翻开的网页。他

关注的多是突发事件和花边新闻。翻看了好几个网址的新闻版，也没有看到他希望看

到的内容。

“睡喽。”他就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司机把车停在公司办公大楼门前，先下车，绕了半个车身，给他拉开了后

排的车门。他这才在司机手臂的护卫下，侧身下车。匆匆来上班的他的部下看到了

他，都敬畏着放慢了脚步，让他走在前面。这种时候，他当仁不让，从来也没跟谁客

气过。而且习以为常。进了办公室，坐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但他很少看《人

民日报》这样的主流报纸，而是比较喜欢看本市的《每日早报》这样的地方报纸。桌

子上放着一份《每日早报》，他刚拿过来，胖胖的办公室主任就进来了：“昨天黑娃真

带人去了《每日早报》社，听说又哭又闹，作得很凶。把那个女记者都气得不再搭理

他们了。”

吴北上抬起头：“报社那边怎么说？”

办公室主任说：“昨晚他们新闻部主任给我挂了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把

事情的经过都跟他讲了。他说，如果真像我说的这样，他们不会不顾事实去做哗众取

宠的报道。”

吴北上点点头，冷冷一笑：“他们快作到头了。”

办公室主任也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就是。作死。”

吴北上忽然又问办公室主任：“地方报纸就这几家？”

办公室主任说：“还有几家娱乐报纸和几家专业报纸，咱们没订。”

吴北上说：“叫人把今天的各种报纸都买一份回来。”

办公室主任有些莫名其妙。这时，秘书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他手里扬着一份

报纸，抑制不住地兴奋道：“吴总，黑娃出事了。”